35.

“褚忆！” 陆姚一路疯赶，才刚寻到两人，便见一条长着男人脸的长龙，从陶罐大的红嘴里伸出蛇信状的细舌，自树梢向褚忆发起进攻。 她大喝一声正欲搭手，另一边万敬之踩上牛头人的肩膀腾空而起，挥剑砍下了烛龙的头部。 怪的是截断面并未见鲜血流出，只有一团模糊的红色肉块。 肉块迅速生长变形，很快长成了一颗崭新的、截然不同的、女人的头颅。 “痛！痛死了啊！” 烛龙的新头颅尖着嗓子高声哭喊。 一边的牛头人也没愣着，再次抡起巨斧跟陀螺似地转起圈向几人砍去。 同时四面林中妖兵高喊“快点追上”的声音也越来越近，三人处在前有狼后有虎，避无可避的险境。 眉之际，从身侧林中飞来一柄橙红色的剑，直接撞上牛头人的巨斧，将其烫出了一个大洞，最终直直插入另一侧的树干。 定睛看，是羲和剑。 褚忆喜道：“是丰师弟！” 牛头人动作一滞，将残缺的巨斧举到眼前瞧了又瞧，委屈地耷拉下一对牛耳朵闷哼一阵，似乎不能理解自己的宝贝斧头怎么跟块冰似得说融就融了。 越看越气，最后鼻子里冒出两团白烟，发出愤怒的“呼呼”之声，扭头看向从一边林中缓步走出的谷玄。 跟谷玄一起到来的，还有数不清的妖兵，个个都以半人半妖形态示人，可谓歪瓜裂枣，千奇百怪。 他们高举火把和武器，将四人团团围在中间，四人只得将背后交与“同伴”，站成一个“口”字形，持剑与妖群对峙。 四面八方簇簇跳跃的火光照得陆姚精神恍惚，久远的噩梦自说自话地闪回进脑海，浑身上下火辣辣地疼痛着，肺管子似被什么黏腻的东西糊住，呼吸都开始变得艰难。 眼前的光景逐渐变得模糊，她不禁捂住胸口蹲了下去。 “怎么了？” 褚忆最先察觉到她的异样，蹲身单手抚摸上她的背脊问。 谷玄和万敬之反应过来，调整了下站位，将两个姑娘掩进背影。 谷玄背对着她们问：“哪里不舒服？” 陆姚有气无力的摇摇头：“没事。” “什么没事？你唇都白了！”褚忆厉声。 陆姚心知，眼下险境容不得自己身体不适拖大家后腿，一手撑着褚忆的胳膊站起，尽量将视线垂低不去看周围妖群手中的火把：“真没事，缓缓就好了。” 她惧火，用现代人的话来说，就是火灾ptsd，只是没想到这个弱点在穿后依旧没能改善。 也不知道该怎么和身边的三人解释，她只能闭上眼睛，一遍遍做着深呼吸，尝试让自己从疼痛的记忆里挣脱出来。 忽有沙沙之声由远及近，与风吹树叶的声音不同，显然是什么巨物正穿梭于沙石落叶间疾驰而来。 她紧张地吞咽一下，缓缓抬起眼睫，看过原作的她自然知道正冲他们逼来的是什么东西。 那是魍魉山的山主，衍九。 “何人擅闯魍魉山？” 妖群闻声纷纷侧身让开一条道路，恭敬地跪拜下去。 长达十几米、足有树干粗细的机关蜈蚣迈着百余只足，迅速游走而来，并在四人周围绕一圈，将他们围了起来。 机关蜈蚣的头部端坐着一个皮肤惨白的少女，头上插着六把镶有红玉的宝钗，酒窝边点有面靥，身穿红黑相洇的襦裙。 裙摆下看不见双腿，却延伸出几十个木制环节形成机关蜈蚣的躯干，每块环节的两边都各装有一只假足，可灵活地左右移动—— 【3616：衍九姜玥女，600岁＋ 所属：魍魉山 身份：魍魉山山主前北翼国六公主】 她平稳移至离她最近的万敬之面前，将脸贴近他。 “说，因何擅闯？” 陆姚屏息侧目看向他二人，群妖无声，都在等着万敬之的回答。 但万敬之却像中了邪似的怔怔望着衍九，眼中竟含情脉脉，似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一般伸手去触碰她的脸边。 在他即将触碰到衍九时，低空中凭空出现一条黑色铁丝，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缠绕上他的脖子，勒出一道血痕。 衍九面无表情：“手再动一下，吾现在便杀了你。” 褚忆见状喊了一声“不要”，语气带着急切与不忍。 陆姚则直接看傻眼了，万敬之那眼神说是人设崩了也绝

不过分。 难道他和衍九之间还有故事？ 但据她所知，原作中衍九的背景故事已经交代得很详尽了，应是完全没有万敬之的戏份才对。 疑惑间，缠在万敬之脖子上的铁丝化作棉线，随风消散。 衍九身下的机关蜈蚣高抬起前半边身子，使她得以自高处俯视众人：“因何而来，很难答？” 蜈蚣的几对前足一刻不停地开合着，模样极为骇人。 褚忆迈一步上前道：“晚辈玉琼山派弟子，因追查明月镇偷尸案误入魍魉山境内，望山主宽宏，放晚辈们一条生路。” “偷尸？”衍九重复一遍这两个字，迈起百余只假足，于群妖中踱行而过，目光一一掠过身下的小妖，最后停住，“此事与吾魍魉山何干？” 褚忆壮着胆子说明：“近日明月镇百姓的尸体无故消失，已有几十起，晚辈为查出始作俑者，请师姐和师弟假扮尸体躺入棺中。却不曾想，抬棺将尸体偷走的那几人，最终进了魍魉山。” 衍九双目半阖，愠怒地问责群妖：“此事当真？” 群妖仍是跪拜，面面相觑，皆不敢言。 衍九讥笑道：“吾就说，怎么近来这毒渊如此太平呢。” 末了移至烛龙面前，将蜈蚣身子盘起一段：“看守毒渊的那几只蟾蜍，替吾将它们的妖丹取来。” 烛龙浅应一句，带上几只妖兵，以古怪的姿势爬走了。 衍九对手下施令时，陆姚与褚忆对视了一眼。许是看到衍九对此事的态度还算公允，褚忆明显松了一口气，神情松懈不少。 但陆姚知道，衍九绝不可能轻易放过他们。火光再一次映照进她眼帘，糟糕的预感如藤攀葛绕，寸寸包裹起她， “没了妖丹，它们百年内再难化形。”衍九绕行至四人面前，身下的蜈蚣足爬行时发出叫人头皮发麻的动静，“你们，对此惩处可满意？” 褚忆垂目道：“晚辈不敢置喙。” 不知怎么地，陆姚有点心疼褚忆，从始至终她和谷玄、万敬之没说过一句话。他们三个中，一个魔尊大男主，一个未来妖帝，一个手握剧本的穿越者。 却要让最手无寸铁的褚忆与那和气场八米高的衍九对峙谈话。 那头衍九点点头，漠然道：“那接下来，该从谁开始杀呢？” 褚忆细眉紧蹙，从容不在：“晚辈已经说过缘由了……” 未等她说完，衍九打断道：“一是一，二是二，小妖擅自做主偷尸，吾自当惩罚他们。然，擅闯者必须死，也是吾魍魉山几百年来的规矩。” 褚忆咬下嘴唇，不知还能说些什么。 衍九笑着将惨白的脸转向陆姚：“要不，就从你开始吧。像你这般时刻静默，将命运交由他人，无法反抗的女子，吾最是讨厌了。” 陆姚费解地眨眨眼睛，左右看看，确定了衍九说的正是自己。 静默？将命运交由他人？她是吗？ 这衍九怎么还带有色眼镜看人呢。 正欲开口辩驳，衍九一手抬起，指尖射出五根铁丝，向她袭来。 陆姚傻在原地，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 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已被褚忆一手推开。那五根铁丝贯穿了褚忆的臂膀，再偏一点点，就是心口的位置。 她慌乱扶起跌落在地的褚忆，涌冒而出的鲜血将褚忆胸前沾湿。 谷玄和万敬之也围了上来，急切地询问情况，但陆姚脑中空白一片，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她看着臂间褚忆捂着心口一脸痛苦的样子，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 她和褚忆不熟啊。 就是原作中的路遥，和褚忆之间也没什么特别的交情，更别说她了。 这突如其来的救命之恩，她承受不起啊。 褚忆支起上身奋力甩开了她的手臂，急道：“愣什么？快跑啊。” 这一甩，迫使她从浑浑噩噩中惊醒，定了定神，迅速拿剑从自己喜服的袖口上裁下一条丝带，麻利地绑在了褚忆肩膀上止血。 眼前衍九凑近他们，一手掩嘴，眉间带上歉意：“抱歉，很痛吧，吾下次准一些。” 陆姚心中的愤恨竟有一瞬盖过了恐惧，第一次萌生出杀意。她抬目正视衍九这只庞然大物，摸上剑与她对面而立。 将他人生命玩弄于股掌之间，就这么开心？ 不过初次见面，衍九对她能了解多少？何来的立场说她不会反抗？好歹她也把自己的战力打磨到五十万了，若不是为了反抗，她这么努力干嘛？ <

> 她紧紧握住剑柄，定了定神：“有没有人告诉过你，沉默也是一种力量？” 路以不过才五十七万战力，衍九又能强到哪去？ 她不是完全没有胜算。 衍九愣神片刻，遂如银铃般浅笑一声：“有意思……便给你这个机会，与吾单独较量一番。” 陆姚沉下脸，目光坚毅地——在脑中唤出了小六。 “查看3616衍九面板。” 【已跳转至3616角色衍九面板。】 自动掠过一大串无用信息，一眼找到战力值：200万。 “好嘞！” 【……】 陆姚瞬间跟霜打的茄子般跪回地上，搁下手中的剑，模样乖巧道：“山主教训的是，我感觉自己，好像确实啥都反抗不了。” 她只是想好好活下去，好好地珍惜每一个平淡可爱的日子而已。 她要的很多吗？她贪心吗？为什么这么简单的愿望，会突然变得那么难以企及？ 她一边委屈，一边又愧疚，觉得此番言行委实窝囊，不敢抬头看众人的表情，尤其是褚忆的。 衍九轻蔑地笑了一声，无比刺耳。 “敬之斗胆，想挑战山主。” 抬眼时，见万敬之几步走上前，将她们遮进自己的背影里。 陆姚心里愈发不是个滋味，和万敬之一对比，就显得她方才的举动更窝囊了。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以万敬之目前的实力对上衍九肯定死路一条。他这一步踏出，无疑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周围群妖见他挑衅山主，颇有不满，纷纷摇起手中武器一副想替主子剁了这小子的架势。 衍九神色不耐，命令道：“都安静，退后，轮不到你们操心。” 百余只妖瞬间鸦雀无声。 寂静无风的林中，衍九合眼思量片刻，最终懒散地睁眼：“夜深，吾乏了，你们几个一起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