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风暴骤停

凭心而论，这七条罪状里，确实有些有事实依据，但更多的是捕风捉影、添油加醋，把集团总裁批评的一无是处。董事长震怒，要求对此一查到底；总裁怒不可遏，但因为是当事人需要回避，也不好发作，只得等待调查结果，但明确要求对发帖人员严查、一查到底。

半个月的时间，内部论坛对此事噤若寒蝉，仿佛没发生过一样，大家都知道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静的可怕。三人行群里对此也没有更多的讨论，最多是聚在一起时私下聊聊。公司没人想摊这趟浑水，要想保证政治正确，第一步是要先闭嘴，等风向明确后再论不迟。当然也有些剑走偏锋的人，利用其他途径发声，为总裁鸣不平，这些人也许是总裁的死党，也许是为了给总裁留个危机救主护驾的功劳，为日后赌一把。这就是博弈，赌对了可能就风生水起、扶摇直上，赌错了就黯然落幕。

王右煌心想，这些都没有什么对错，都是人性使然。人的本性是趋利避害，明哲保身是一种方式，孤注一掷的豪赌也是一种方式，各人有各人的思考处事方式。明哲保身可能会庸庸碌碌，一生无所作为，也可能在关键时刻保自己一命；孤注一掷可能一步登天，也可能坠入深渊。这也是为什么大多数人是普通人的原因。历史上敢于突破自己，借机起势者，最后建功立业，流芳千古的不在少数。但更多的是瞻前顾后、犹犹豫豫，不敢冒险的普通人。话虽如此说，但前者毕竟还是少数，在通往成功的路上，累累白骨无人问，一将功成万骨枯；而后者或许在盛世平淡一生或许在乱世沦为羔羊。所以天时地利人和必不可少，有天赐良机的机遇、有发现机遇的战略眼光、有敢勇善断的心性与雷霆动作，否则就是匹夫之勇，沦为无定河边的累累白骨。

经过三周的调查，众人期待已久的论坛“大字报”事件终于有了结论。公司发对七大罪状做了逐一通报：

一 经查实，无有效证据证明有任人唯亲的问题。

二 经查实，确有注册开办个人私人公司，但公司无明确规定个人不可有第二职业，不违反公司规定。所有中标夏起集团项目均合法合规，有各项件可查可证。

三 公司所有政策法规，均由董事会、监事会统一通过，总裁本人有部分责任，但不负主要责任。

四 公司无权干涉员工私生活，此项为道德范畴。潜规则女下属，经查无有效证据证明。

五 总裁所有股份减持，均合法合规，按照证监会要求合理披露预告，无操纵股价证明。

六 新陈代谢是公司今后长期的策略，为的是保持组织活力，保持公司竞争力。如执行过程中有不合理的地方，请向公司相关部门检举，公司会酌情处理。

七 后勤保障工作，一直在不断完善中，有意见箱，有投诉渠道。如有意见，请大家按流程提。后勤员工也是公司一员，为大家提供服务，也接受大家的监督。

最后写了对于总裁的处理意见，虽然经查大部分罪状不属实，但鉴于事件影响，总裁在全公司范围发起检讨，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对于事件处理，公司一片哗然，普遍的观点是官官相护，台下何人状告本官的既视感。但紧接着的第二份处理件，则让大家彻底闭嘴，有话咽肚子里，有意见自己想想得了。

第二份事件处理件是针对发“大字报”帖子、对相关事件反响激烈炒作事件的员工的，处置如下：

一 人力资源部副总裁赵羽生、销售部中国区副总裁孙自仁、研发部员工顾颖欣，散布不实言论，诽谤公司高层，造成恶劣影响。给予开除处分，自此永不录用。

二 市场部员工李彬彬、人力资源部员工武芮传播谣言，降级一级，薪资职级冻结一年，以观后效。

三 销售部中国区总部总裁李铭，人力资源部总裁季宏达、研发部总经理尹一鹏管理失职，警告处分。

凭心而论，此次的处罚不可谓不严，甚至可以说过于苛刻，有杀鸡儆猴之嫌。连人力资源部副总裁都能被用来杀，可想而知，那说明这背后的猴子得有多大多强？

两份件发布后，公司出乎意料的平静，静的让人毛骨悚然，论坛里没有一丝一毫相关问题的讨论。三人行小群里也没有针对事件的任何讨论。一日三人商议再次聚聚，这次选择了一个茶楼包间，最近各方面原因，三人聊的比较少，也没有机会聚一起扯淡。难得的一次小聚会，可以敞开了聊聊最近的所闻所见所感。

茶楼是古色古香的中式建筑，雕梁画栋，门口两个惟妙惟肖的石狮子，三层石台阶上是约一尺高的木门槛，两扇红漆大门凸现着它的庄重与典雅，大门上沿“钟灵毓秀”四个草字。王右煌对此毫无化根基，只觉得大气磅礴、浑然天成。跨过大门，是一堵照壁，上石刻一个大大的福字。拐进院子，里面别有洞天，这是一个典型的二进四合院，常年挂着的红灯笼。在服务员的带领下，三人走进里院东厢房上房，里面是一张古朴的圆形木桌，三张高背椅。总体给人感觉还是不错的。然李宇霜则有些不屑的表情，在她看来这里的建筑完全是为了仿古而仿古，没有中国古典的底蕴，总觉得不伦不类。

三人随意坐下，服务员一身旗袍，勾勒出妙曼的身姿，自称惜春，为三位端上四份精致的小点心，用眼花缭乱的手法表演了茶道，最后给三人每人倒了一小盅茶，自行退了出去。

王右煌自认是个粗人，开玩笑道：“我对这美女的兴趣比对她这番操作更感兴趣。”李宇霜啧啧道：“看你那流氓相就知道，你没安什么好心。”赵江笑道：“王大官人是不是粗人我不知道，但是个实在人倒是真的。说实话我也对这美女兴趣更浓。”说着一副贱贱的表情看着李宇霜，李宇霜呸了一声：“早知道你俩是什么货色了，不过也好，起码承认自己的本心，也算不错。”

赵江解释道：“这家茶楼以红楼梦为化标本，从建筑风格，到人员称谓，再到茶点布置，无一不是以此为底蕴。在侧院还有一片竹林、一个池塘。虽然整体看有点东施效颦，但在北京这寸土寸金的地方也是难得了。咱就不挑毛病了。”

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赵江答应一声，惜春推门端着几份新的点心款款而至，轻轻摆在桌子上，微微点头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李宇霜看王右煌和赵江拉丝的眼神如胶般盯着惜春出门，啧啧道：“二位爷，已经走远了，别看了。这儿还坐着一位美女呢。”

王右煌和赵江笑笑，把眼神挪回来转到李宇霜身上，把她看的有些发毛道：“你俩嘛呢？”王右煌逗笑道：“不是你让我们看你的么？”赵江则说：“霜姐，你这身怀六甲的身材，一言难尽啊。”李宇霜“呸”了一声作为回应。

三人端起茶杯，一起碰个杯。赵江小口小口的抿着茶，很享受的样子。王右煌和李宇霜则一饮而尽，在他俩看来，喝大碗茶才够劲。李宇霜快人快语率先开炮：“最近公司玩儿的有点过火啊，这高压手段，真是完全没把员工当人看啊。”赵江没有接茬，接着品着他的茶。

王右煌见李宇霜愤愤的样子，又见赵江的淡定样，便说道：“这次确实有点过。公司看似更平静更安稳了，但人人心潮涌动，员工是活生生的人，不是谁的奴隶，强压手段只会适得其反。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赵江听二人说完，将茶杯轻轻放在桌子上，缓缓说道：“你们说的都有道理，你觉得高层领导不懂这些么？你们有没有想过，他们既然都明白，为啥还要这么干？”

王右煌若有所思，说：“我分析分析，抛砖引玉，说的不好不对，请帮忙指正啊。”赵江笑笑，李宇霜切了一声：“少废话，都自己人别矫情。”

王右煌笑道：“霜姐教导的是。”说着双手做一抱拳礼，继续说：“这两个件一个一个来捋。第一个，对‘大字报’逐一驳斥，似乎有些欲盖弥彰了，越掩盖越让人觉得驳斥的薄弱无力，越让人觉得‘大字报’是真实的。就像现在大多数的辟谣，最后都证实谣言才是真实的。第二个，对造谣者、相关管理者的处罚，让人觉得上面有些恼羞成怒，有杀鸡儆猴之嫌。但这个鸡的份量不可谓不大，人力资源部副总裁那可是掌管人事大权的一方大员啊，销售部副总监那可是前线手握兵权的大将军啊，那这只猴又会是谁呢？想想就觉得让人不寒而栗。再者，公司内部论坛一向标榜为自由论坛，一是说者有心或无心都不应该处罚，二是既然是自由论坛那就不应该有后门，后端管理员不应该看到发帖人的真实身份，但这次却明摆着告诉你，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在老子的监视之下，已经撕破了那层窗户纸，公司所谓的言论自由是不存在的。只要触及了公司领导的利益，都是可以被秋后算账的。”

李宇霜做刮目状，说道：“王大官人，可以啊，不白跟万总混，看的这么深刻。我对你刮目相看，我给你点赞。”说着向王右煌竖起大拇指。王右煌回一个抱拳礼，笑道：“感谢霜姐夸奖，承让了。”

赵江操弄着一个个茶具，给三人每人倒了一杯茶，端起自己的抿了一口，又轻轻放在桌子上。看两人说完，慢慢说道：“不够味，还差点东西。”王右煌和李宇霜有些茫然，疑惑的看着他。赵江接着说：“喝茶，得配个京剧听听才够味。”

李宇霜噗嗤一口，差点喷出来：“你丫的装什么大尾巴狼，还以为你说啥呢。”赵江没有理会她，接着说：“喝茶是为了品，品味，品人生。不是为了解渴，你要解渴就应该拿个大海碗往里灌，那才叫爽。”王右煌知道赵江话里有话，做诚恳请教状说：“聆听万总教诲。”赵江转向李宇霜道：“跟王大官人学着点，你看人家这求教的态度。”李宇霜瞪了他一眼：“有话赶紧说，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说着做要揍人的架势。

赵江求饶道：“我服了你了，姑奶奶。我不该故弄玄虚，这就慢慢道来。”三人均大笑起来。赵江接着道：“右煌说的很好，最近进步明显啊，基本快看到事物本质了，继续加油啊。”李宇霜一边嗑着瓜子，一边举着点心嚼着，一副吃瓜群众的样子。王右煌则端着茶在手里，但没有喝，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赵江。赵江说道：“公司针对‘大字报’的第一个件，表面上看是对总裁的维护，是官官相护，但往深层次看看，你们看到了什么？这个件对谁影响最大？谁是受益人谁是受害者？”

王右煌思忖道：“表面上看确实是这样，但往深了挖挖，其实对总裁的负面影响远远大于正面影响，公司通过行政强制手段，压制舆论，其实反而适得其反。表面看总裁是最大受益方，但仔细想想却是对总裁大大不利啊。”

赵江赞许的点点头说：“不错不错，我们就是要透过现象看本质。这个件表面上是为总裁发声，其实却是把双刃剑，搞不好会反噬总裁的名誉与威望。再往深了想想，此事你们觉得最终谁会是最大受益方呢？”

李宇霜为了不让二人小瞧了自己，便有了哗众取宠的想法，抢答到：“董事长呗。”王右煌和赵江二人惊讶的望着她，半天没做声，李宇霜被盯得有些发毛：“别这样盯着我啊，说的对就对，不对就不对，至于这样么？”赵江哈哈大笑起来：“霜姐威武霸气，一语中的啊。”王右煌有些惊讶的看了一眼赵江，显然他不是很认同。

李宇霜僵在那里，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不知道该说啥。赵江看她这样有些想笑，便说道：“霜姐说的没错，此事大概率是这样。听我慢慢分析。接下来该聊第二个件了，刚才右煌也说了，第二个件是杀鸡儆猴，这只猴的份量够大。那这个件是谁发的，你们想过么？”

“总裁？”王右煌脱口而出。赵江欣慰的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