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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官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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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敬来到金康里内的一处拱门,当下还是未初时点,此处的弦管之音彼此交杂,拱门下人来人往。若是晚上,只怕更甚。

穿过拱门,面前有着三条岔路,每条岔路旁各置有一块榆木立牌,分为绿红金三色,越往右越尊贵,金路只有长安城内真正的达官显贵才能享用。老百姓大多都是走绿色岔路。

唐敬手中的绿纹烟花令牌则是绿色岔路中的贵宾,只是金康里假母众多,不知道是哪位给的。若是一个个询问,先不说打草惊蛇的风险,实在太费时间。

他转身走进了红色通道,但没有顺着石砖路蜿蜒行走,走到一半忽然停了下来,侧头看向一条泥滓不堪的小路,迈了进去。

唐敬拨开面前疯长的绿植,行走了好一会,来到一处酷似小平间的地方。姚安能两眼诧异,金康里竟然还藏了这么一处地方。唐敬顺着小道走了进去,拐过三个弯口,来到一间小平屋前,敲了敲门,两长三短。

很快小门就摘开了条小缝,一个脑袋从里面窜了出来,张望一圈,见是唐敬,像是被毒蛇咬了一下,连忙缩回去,想要关门,却被唐敬那只大手啪地拦住了门框。

“放心小七,我这次不是来你麻烦的。”

小七这才让出身位,唐敬闪身进了小平屋,姚安能在后方紧紧跟着。这里是一件赌坊,每个赌桌上都整齐的坐着四位赌徒,他们每个人的大腿上都坐着一个衣着浮浪的女子。

那些赌徒一手晃动手中的筛子,一手在女子凹凸有致的肌肤上游走着,面色很是享受。

偶尔有几个输了钱的,破口大骂。更甚者一气之下将腿上的女子推倒在地,拿上角落里的鞭子,不顾任何哀嚎,准备把女子拉到一旁的侧屋。其中一个无意间抬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瞳孔骤然一缩。

不少赌徒也注意到了这边异样,纷纷看向门口巍然站立的唐敬,一个个犹如受惊的老鼠,四处逃窜。

姚安能想要拔出腰间横刀,把他们尽数拿下,却被唐敬按了回去,斥道:“别在这给我惹乱。”

“唐长官就任凭他们逃窜?”姚安能现在巴不得这些非人的玩意全砍了。唐敬道:“你很快就会知道答案,跟我来吧。”

褐衫短绔的小七上前问道:“......十三阎王,您找哪位?”

“带我去见官老。”

小七犹豫片刻,瞅了姚安能一眼,唐敬表示他是自己人,小七这才主动带起了路。

这些彼此挨立的小平房内部彼此贯通,组成了一个巨大的通铺。每间铺子都是不同形色的赌坊,越往里赌坊的级别就越高。那些看见唐敬身影的赌徒,无一例外地都如被蝎子蛰了一下,纷纷弃筛逃逸。

小七很快带着二人来到一别小院,院子里只有一颗孤零零的槐树。

槐树下坐着这个披着暗红色裘衣的人,众人在门口只能看见他的背影和那只端着长嘴壶的枯瘦老手。

“官老,有人找您。”小七语气十分恭敬。

官老从地下的篓子里抓了一把药草,扔入烧壶里,转身看向唐敬。官老是一个极其消瘦的老头,脸上沾满了雀斑,整张脸找不出一片干净的皮肤。

“唐帅果然是虎死威存啊。你一来,就把我这些赌坊弄得鸡飞狗跳。”

唐敬罕见的上前主动行礼,这让姚安能有些不认识唐敬了。你对官署的一副桀骜模样,怎么见到坏人就这般恭恭敬敬,是否有些本末倒置了。 “官老,你欠我一条人命。”

官老思索片时:“是有这回事,怎么,有什么事吗?”唐敬取出绿色烟花纹令牌:“我想知道这是哪个假母给的。”

官老接过木牌,拿起篓子的小铁棰,在长嘴壶侧边快速敲了三下,很快院子不知何处跑来了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官老把牌子递给了壮汉:“去吧。”

壮汉双手捧过牌子,显然对这老人分外敬畏,然后转身离开了别院。

唐敬上前打开壶盖,看着里面褐色的药液:“病还没好啊。”官老道:“陈年老病,只能调养,好不了了。”

不过片时,那壮汉就折返回来,可见办事有多利索。壮汉在老者耳畔低语几句。官老说:“这是绿苑第三假母的令牌,对应的是一位叫做香儿的女子。”

说罢,官老把令牌还了回来。得到消息的唐敬正要离去,不妨官老来了一句:“现在香儿可不在金康里。”唐敬顿下脚步:“那她现在在哪?”

官老猫腰抓起篓子里的一把药草,擦了一擦,投入长嘴壶中:“少女嘛,总对爱情有着美好幻想,意图跟一位进京赶考的生私奔去了。”

唐敬眉头一皱,官老几乎掌管长安地下所有的黑市生意。人口贩卖,军火交易,坊图制作,机密情报等无所不及,为人无比狠辣,暗中也替金康里抓回那些试图逃跑的女儿,怎会让一个少女私奔离去?

“官老手中,焉有脱笼之雀?”

官老笑了笑,露出那焦黄腐朽的老牙,招了招手:“跟我来。”

官老走到一个死胡同前,给壮汉使了个眼。壮汉上前将草堆全部搬开,露出了一扇破旧的小门。唐敬跟在官老后面,走进了另一处通铺。

这通铺顶上的茅草厚薄不一,些许微光渗了进来,四人走在长长的道路上,忽然一只瘦白如骷髅的手从侧边伸出,吓了姚安能一激灵,险些拔出了腰间的横刀。

定睛看去,是一位满脸伤痕,被折磨的不成模样的枯瘦女子。姚安能狠了官老一眼,等自己出去,定如实上报,将这里一锅端了。

官老似乎看穿了姚安能的想法:“想端我这老巢?还是省省心吧,搞不好,下一个在里面的就是你。”

姚安能实在忍受不了,在他看来,这里并不算大,派来三十多位不良人等署吏定然可以攻下,于是锵的一声拔出横刀:“你这恶人休要太甚!”唐敬给了姚安能一个眼色,这官署间的密语,示意他从长计议,不要胡来。

姚安能这才不甘地收回横刀。官老也开始解释道:“长安这种地方,嚯金如土,越是锦盛,背后的污垢暗流就越多。得了淋疮的女子,天生畸形侏儒的孩子,失去劳作的奴工,最终都会被残酷抛弃,汇聚到我这来。”

“若没有我收留,他们连活着的机会都没有。”官老带着二人走至尽头,正准备推开了侧边的屋子。姚安能反驳一句:“这样活着,还不如一死了之。”

官老发出嗬嗬嗬的笑声,充满了讥讽:“百姓终究是普通人,可不像你们那般果决——他们骨头里还是惜命的。我见过无数有自杀想法的人,在自杀的前一刻,都会退缩。”

说罢,官老推开了木门,里面吊着一男一女。男的一身白衣黑绔,浑身遍布触目惊心的血痕,被抽打的血肉模糊。女的一身鹅黄裙,身上染了不少泥滓污垢,似乎没有惨遭鞭打。此处还坐着一个侏儒小孩,负责看守二人。

“这就是香儿了。”

唐敬上前打量,不料香儿忽然睁开眼睛,看着唐敬一身官服,以为是来救自己的,结果看了一眼官老,起的火苗瞬间熄灭了。

这香儿长得......和章萜生壁画里的女子,好生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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