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研磨

谢以宣眼神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笑言道：“原来苏姑娘志不在此，本宫倒是失礼了。不过，平淡安稳的日子固然难得，但皇家亦有皇家的乐趣，金银财宝虽然能安家立业，却未必能买到人间真情和自由心境。若有一日，你改变了主意，不妨告知本宫，本宫定会为你留一席之地，共赏这宫廷内外的繁华与宁静。”

“谢谢殿下的抬爱，我此生绝不做这笼中的金丝雀。”苏念一坚定的说，想起了前世困在姜府后院的四方天里，郁郁而终。纵然皇宫的繁华在这世间无与伦比，但她宁愿以一介布衣，笑对人生的酸甜苦辣，去追寻那份属于自己的广阔天地和心灵上的宁静致远。

谢以宣闻言心中的赞赏之情油然而生，又故作认真地回应：“原来苏三姑娘如此淡泊名利，实在令人敬佩。不过，这宫墙之内虽有束缚，却也有人间难得的繁华与荣耀，若是寻常女子，怕是求之不得呢。念一姑娘既不慕荣华，我便也不再强求。”

谢以宣想以后有的是时间，不急于今日一时，反正她都在自己身边，不愁以后没机会。

苏念一听罢，心中稍感宽慰，她感激地望向谢以宣，轻声道：“三皇子美意，念一铭记于心，只愿此生能自由自在，平安喜乐便已足够。至于入宫之事，还请三皇子万勿再提。

说罢，她低头微微一笑，那笑容如春日桃花般清新自然，令谢以宣心头为之一动。

谢以宣仪真亦假的试探，让苏念一心中不安。这皇宫不可久留，适才，谢以宣虽被她的婉拒所打动，无奈地收回了那份未曾言明的邀请，难保不会有下一次的试探，皇家之人她得罪不起。

“念一姑娘所愿，本宫自当尊重，刚才本宫所言，念一姑娘大可不必放在心上，本宫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权衡利弊后所言。”谢以宣回应道，眸光中闪烁着理解和包容。

他看出了苏念一眼神中的退缩，只怕刚才自己的那一番话吓到她了。

“我有一事不解，不知殿下能否释疑解惑？”苏念一言道。

“若三皇子有意纳妃，为何不从您朝中亲信家族中挑选更为适宜的佳人呢？”

谢以宣唇角微扬，回应道：“自然曾深思熟虑，然而愚钝者难令本宫安心，过于精明者又恐其心怀野心。而苏三姑娘这般才智卓绝且知进退有度的女子，实属难得。”

“况且，若是从心腹之人的府邸选取，本宫还需格外用心对待，不能顾此失彼，甚是费心，本宫不愿在此等琐事上枉费精力。”

“莫非苏姑娘认为本宫会沉溺于儿女私情之中？”

苏念一对此颇为无奈，他的言下之意似乎是说她易于相处，无需过多操劳。如此求娶方式，她还真是首次遇见。

她笑着回应道：“殿下误会了，我并无此意。在念一眼中，殿下乃是国之栋梁，自然应以社稷为重，岂会因私情而分心？只是念及殿下的良苦用心与公正无私，故才有此一问。”

苏念一言语间透露出对三皇子的敬重与理解，同时也表明自己并不希求得到特别的对待。

谢以宣闻言点点头，并未再说话。

苏念一从言语间知道三皇子对自己并无太多心思，眼下也就放心了，再次裣衽施礼。

算了算时辰，应该是待足了每日看诊的时间了，不知怎地，苏念一觉得今日这殿里格外的闷。

宫女怕三皇子招风，早在就把窗屉子合上了。落了窗闩，连风吹动竹帘的响动都阻隔在外，殿里四下里寂静无声。

“殿下若无事，念一就退下了。”苏念一行了行礼，等待谢以宣的回话。

原以为三皇子会示意她退下，然而良久未见动静，苏念一不禁微微抬起眼帘看向他。只见谢以宣适时起身，径直走向架，苏念一侧身退开半步，为其让出道路。

苏念一心中略感困惑，只见谢以宣随手从架上取下一卷字帖，随后又悠然折回桌前坐下，淡淡道：“本宫想练练字。”

苏念一闻此言，犹如晨钟暮鼓般瞬间清醒，迅速回应：“是，念一这就传唤宫女们前来伺候。”

话音甫落，她如卸重负地轻舒了口气，正欲退出去调配人手。

然而，谢以宣却在这时抬眸，脸上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口中道出一句：“你亲自来研墨吧。”

这一语令苏念一心头瞬时紧绷，恍惚之间竟忽略了应有的礼数，脱口而出：“研墨之事，并非我份内之责！”

此刻，她立于离他不远处，面庞皎洁如玉，莹润生辉。谢以宣听罢，那笑意在唇边漾开更深，他放下手中字帖，慢条斯理地道：“念一姑娘何时变得这般讲究起宫中的规矩来了？研墨之事虽非你的份内之责，但本宫看你素日里灵巧机敏，定能做得来。”

苏念一敏锐捕捉到三皇子言语中的变化，那连声的“本宫”，在皇宫之外时，他尚以“我”自称，平易近人的姿态使苏念一对其皇子身份虽有所认知，却并未感受到显着的距离感。

而如今，这频繁自称为“本宫”的举动，无疑是在时刻提醒她，他们二人之间如鸿沟般的身份差距。

他的每一道命令，对她来说，都成为不得不遵从的权威指示。苏念一见状，知晓推脱不得，只好裣衽施礼道：“既是如此，念一便僭越一回，为殿下研墨。”

她走到桌旁，轻轻拿起镇纸下的墨块和砚台，动作轻柔而娴熟地研磨起来。

谢以宣嘴角的笑不禁加深了些，深邃的眼神盯着苏念一。

她即刻垂下眼帘，睫毛宛如扇子轻轻闭合，彻底将他的身影隔离在视线之外。

谢以宣生平未曾遭遇如此冷落，笑容在他的脸上瞬间凝固，尴尬中滋生出几分愠怒的情绪。

他取笔尖轻蘸墨汁，目光从眼前的宣纸游移开去，定格在那只正在研磨的手上。那手腕如皓月般皎洁细腻，皮下的青筋脉络清晰可见，透着柔韧的力量。

她的衣衫似乎熏染了某种香料，香气若有若无，悄然钻入人的鼻翼间，令人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