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饶疆篇

撒了一天的欢，宴席散去时，已经是深夜。

南峒大多数人都住在这片山头，但也有少部分人离群寡居。我和婆婆并不住在这边，而是要翻过两个山头。

婆婆不喜欢被人打扰，也不喜欢打扰别人，打我记事以来，婆婆就很少跟大家凑到一块，只喜欢一个人坐在窗户旁眺望远方，也不知她在看什么。婆婆眼睛不好，经常看不清山路，我还小的时候，不懂事闹着出门玩，那会儿她还会带着我出门找灵泽和小川他们，等到我稍微大一点，能独自走完山路，她就更少出门了，每天在家不是督导我练蛊术，就是教我养蛊。

婆婆脸上很少出现笑容，总是一副严肃的样子，但我却不怕她。虽然我是她抱回来养的，虽然她一直对我要求很严厉，但我知道她是真心为我好，就算是我不听话，她也不会罚我太过，不像大长老那么凶恶。

婆婆很关心我，我要是一晚上不回去，她肯定会担心。

白天闹了好一阵，晚上又玩得太疯，要回家的时候我已经累得不行了，一阵接一阵的困意涌上脑海。然而再困也没办法，再困也得回家，如果我晚上不回家，婆婆不知道会怎么罚我。

我眯着眼睛，打着哈欠，吹着柔和的晚风，半梦半醒地往家的方向走。

一到晚上，山里的流萤到处都是，它们在天空中飞舞，在草丛中停歇，陪着又大又圆的月亮和闪烁的星子，一起照亮饶疆的夜晚，让人就算走夜路也不用担心看不清脚下的路。

浑浑噩噩走了一会儿山路，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那脚步声在聒噪的虫鸣声中不甚清晰，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停下脚步回头一看，竟看到一个黑黝黝的身形高大的人影。

我瞬间清醒，脑海里不住地闪过一些传闻。

曾听闻有些懒汉，他们干活手脚不勤，姑娘们都不愿意嫁给他们，他们娶不到婆娘，就会跑到别的苗峒，把落单的姑娘拐回家，强迫人家生娃娃。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遇到了这样的懒汉，心里直打鼓，害怕极了。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人，心想如果他敢过来，我就放红玉咬他，红玉齿上含剧毒，就算一时不能咬死他，也能拖延些时间。

不甚分明的黑暗中，那人往前走了两步，我立刻往后退了两步。

深山密林，我不知道自己的呼救会不会有人听到，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跑得过眼前这个男人，万一跑不过的话，我得想办法通知别人来救我。我的手一直在抖，脚也在抖，气都不敢喘。

危难之际，我颤抖着伸出右手，按住左手手臂上一块凸起的地方。

我手臂上种了一只寻踪蛊，寻踪蛊十分罕见，分为子蛊和母蛊，身上种了寻踪蛊的人，能通过蛊虫之间的关联，给彼此传递消息。我手上种的是子蛊，母蛊在灵泽手上，只要有寻踪蛊在，无论多远，灵泽都能在蛊虫的指引下找到我。

我疯狂地按着手上的寻踪蛊，一下接一下，同时心里期盼灵泽千万别睡那么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