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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朔(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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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这话,太子也没有生气,反而带着暖暖的笑容:“那依你看,太子,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沐芳想了半天,喃喃道:“反正就是很深远、很深远,太子必须要有比任何人都要长远的目光。” 听了这话,太子沉吟不语,凉王对太子说:“殿下,这人不大正常,她的话没必要放在心上。” “我知道。”话虽如此,太子依旧没有离开的意思。 凉王再劝:“这些宫女都疯疯癫癫的,说出来的话也听不出个所以然,和她们对话无异于对牛弹琴。殿下,咱们还是快点离开吧。” “来都来了,即便是疯话,总是得听完的。” 凉王耸耸肩,太子如此,他也只能舍命陪君子了,谁叫这个头是他起来的? 宫里像沐芳这样的宫女并不少,多是散在无人问津的宫殿里,因为鲜少有人注意到,她们也不得入皇宫贵人眼中,实际上这繁华的宫殿里也是有这些被视作“疯狂”的宫人所在。 皇宫看似光鲜亮丽,也有晦暗无光的一面,令人难以承受,承受住的笑脸相迎、相安无事,承受不住的便是语无伦次、意识混乱,正如眼前宫女。 丧失了自我,日子也过得浑浑噩噩,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世人谓之“可怜”,却鲜有人愿意去同情她们,理由很简单,因为她们是弱者,只是弱者。 按理说,这样的人也不该出现在这样的地方,应该是安置在西园,西园是专门安置这些人的地方,幽禁了许多神志不清的嫔妃宫人,而这个名叫沐芳的宫女不在西园,却能够在这清净雅致的宫殿內居住,着实有说不出的怪异。 方才这宫女说的话着实不像是一个神志不清的人所言。 太子凝视着这个神志不清的宫女:“刚才的那些话,你是听谁说的?” “谁”沐芳想了老半天,也没想出来,“对了,我是听谁说来着” 凉王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说道:“殿下,您就不要和她废话了,咱们还是赶紧走吧。”说着就要转身离开,却被沐芳挡住,她一字一句说:“你们还没有告诉我名字!名字!” 她很认真地提醒,生怕错过了些什么。 “名字?”凉王哭笑不得,“这很重要吗?” “很重要!”沐芳重重地点了点头,“名字里有期许,有时候甚至是预言一样的东西。”沐芳很想努力地回想这是谁说的,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只是记得听过这句话,“名字是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 这倒是与太子不谋而合。 名字,确实是一样非常重要的东西,必须要好好珍惜的存在。 多少次他身处绝望,不想坚持,每每想起自己的名字,总会感觉有无限的力量。 自己是在期许中诞生的,与此相比,任何的困难险阻都是这样无足道哉。 内心有所触动,太子的神情缓和不少,耐心说:“我叫君昭,德音孔昭的昭;他叫君晞,晨露未晞的晞。” 许是对宫女的话语有所触动,太子破天荒地回答起她的问题来,甚至还在手掌写了一遍名字的笔画,虽然对方大概率看不懂,对于他这样的行为,凉王是瞠目结舌又无可奈何。 沐芳直勾勾地看完他写的笔顺,也不知道她看懂没有,她问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你们的名字和我写的一样呢。” 凉王不解:“什么一样?” 她天真道:“名字啊,希望人长得好看的名字。” “什么没头没脑的话语?”听完这话,凉王越发哭笑不得,忍不住对太子说:“殿下,咱们就不要和她浪费时间了,她的话毫无章法可言。” 太子也知道眼前的宫人多多少少有些不正常,可不知道为何,他总觉得这宫人所说的并非空穴来风。 沉吟片刻,太子问她:“你口中所说的名字,是怎么样的?” 看太子把那宫人的话当真,凉王不禁扶额,他觉得再问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 这话一出来,沐芳很是高兴,立刻跳了起来,指了指对面的宫殿,说:“我写了好多,就在那里!” 说完三人一同来到宫殿,宫殿十分雅致,正中间有三幅屏风,分别是雪原、沙漠、大海,按理说宫殿里的摆设皆遵循一定的色蕴,将三幅颜色迥异的屏风置于同一处,倒是十分罕见的,奇异的是这三幅风格截然不同的画放置殿中,却有说不出的和谐与自然,甚至给幽明寂寞的院落增添了蓬勃生机,看者不由心驰神往。 “这屏风也是你口中的那位娘娘画的?”太子试探道。 “除了娘娘,谁还能有这样的手艺?”沐芳一面翻找着,一

面说着,言语中颇为自豪,“咱们娘娘画画可厉害了,画什么都好看,这屏风原是娘娘绘制的,瞧着好看就做来了两幅屏风。” “这屏风真的是那位娘娘画的?”太子不可置信。 他喜好收集字画,也常常在母后宫中观赏各宫嫔妃之作,却从来没有看到如此别致的画作,宫中百无寂寥,久住终是寂寞,所绘之画也难免多出几分寂寥,少了几分生气,他面前的这面屏风之画丝毫没有寥寥之意,却是生机盎然,实在不似深宫之人所作。 “除了娘娘,还有谁?”沐芳很不满意,认真地辩解道,“我亲眼看着娘娘画的,你不相信我的眼睛不成?” 凉王暗暗说了句:“就是因为是你说的,才不可信。” 此时的沐芳格外敏锐,立刻说:“你说什么?” “没什么。”凉王秉持着不与疯子争高低的原则,浅笑道,“我说你说得对。” “这屏风,是谁送来的?”太子问。 “是谁是谁呢”沐芳又想不起来了,语无伦次起来,“我想不起来的,我只记得是不喜欢的人。” 虽然是没头没脑的话语,但太子已经掌握了些她说话的门路,顺着问:“为什么?”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有这么多为什么?”说着,沐芳忽然想起什么,走到一旁,拿起一沓纸来,堆到二人面前,“对了对了,给你们看看这些个好名字!” 二人抬头看去,凝神细看,上面写了许多字,字体歪歪扭扭、不成形状,难以辨认,看着像是“夫”、“刀”、“习”、“月”、“x”、“十”、“习”,看久了反倒越发不像是字,像是线条画。 “夫刀习月?”凉王不禁哑然,“什么玩意儿?这真的是名字吗?不是你的鬼画符?” “这不是鬼画符,是名字!”沐芳极力争辩道,“这些可都是好名字,很好很好的名字!” 凉王道:“你和我解释解释,这些名字哪里和我们一样了?” 不仅不一样,而且八竿子打不着,真不明白这疯婆子怎么就把这些七零八碎的字和他们的名字等同。 “哪里不一样了?”沐芳很不懂,“分明就是一样啊。” 凉王实在受不了了,拿起一张纸,写了一个‘晞’字,写得老大,特意甩在沐芳面前:“你给我瞧清楚了,这个字和你那坨鬼画符一样吗?” “一样啊。”沐芳相当确认,“和我看到的一模一样,我只写了不一样的部分,一样的部分略去不写。” “” 凉王十分后悔自己的较真,简直就是白费功夫,他觉得对方铁定没看懂他的名字。 太子思忖其她刚才的话来,问道:“希望人长得好看的名字,是哪个?” 这个问题好答,沐芳指了一个字,不假思索道:“这个!” “夫?”看着那个字,凉王依旧难以理解,“是‘夫子’的意思吗?” “不,是好看的意思。”沐芳坚持。 凉王崩溃道:“这哪里是好看的意思了?” “就是好看的意思!我亲耳听见的!他们说这个字就是赞誉人外貌的,说是什么行,什么行”沐芳实在想不起来,“反正就是很美的意思,任何人都比不上。你们可别小看了这名字,有了这名字才有其他的名字,后来的名字都是从这个名字而来。这个名字珍贵的很!很珍贵!” 离开关雎阁和疯婆子,凉王骂道:“什么行,什么不行的?那疯子知道自己说什么吗?” “四哥都说她是疯子了,疯子的话不必当真。”太子倒是面色如常,并没有受太多影响。 “早知道,我就不写我自己的名字给她看了。”凉王实在不想承认自己的名字与那丑陋的鬼画符有任何相似的地方。 走着走着,碰到了前来打扫的內侍,內侍朝二人行礼:“奴才见过太子殿下、凉王殿下。” 太子微微抬手,待他起身,问:“你是要去关雎阁?” 內侍答:“正是,奴才前去洒扫。” 太子挑挑眉,“这关雎阁曾是谁的宫殿?” 內侍道:“这里没有人住,空置已有五十余年。” “五十年?岂不是要追溯到皇祖父那个时候了?”凉王惊叹,“这里曾住过谁?” 內侍答:“五十年前,有一位美人在此处居住。” 凉王点头,继续问:“她很得宠?” 內侍道:“那位美人并不得宠,故而郁郁寡欢,姓名亦不得知。” 太子奇道:“这不得宠的

人居住的宫殿,怎么叫做‘关雎’?” 能配上“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的,怎么也不会是不得宠之人?这也实在太不符合常理了。 “这是后来取的名字。”內侍道。 凉王问:“后来?什么时候?” 內侍道:“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具体什么时候奴才也不清楚,奴才调来这里不过半年。” 太子问:“那个名叫沐芳的宫女曾经侍奉过哪位娘娘?” 內侍想了一瞬,说:“奴才不知。” 太子问:“她的来历呢?” 內侍依旧摇头:“奴才亦不知。” 太子道:“总归听说过些说法吧?” 內侍点点头:“听说她犯了错,被人喂了痴药,被丢在这里。” 凉王怔怔道:“痴药?就是那个吃了让人痴傻的药?” 內侍点点头。 凉王恍然大悟:“难怪她说话这么奇怪,原来是因为这个缘故。” 传闻吃了痴药的人终日活在自己梦境里,真假难辨,说出的话大多都是臆想之事,做不得数。 太子皱起眉来:“她犯了什么错误,被如此处置?” 內侍摇了摇头:“奴才来的时候,她已经是这样了。” 看內侍的模样,也实在问不出什么,太子摆了摆手,內侍行礼后去往关雎阁打扫。 “我还以为是父皇喜欢的哪位嫔妃的宫殿。”凉王很扫兴,“话又说回来,依父皇的性子,喜欢谁恨不得告诉全天下的人,哪里需要遮遮掩掩?” “这可不一定。”太子并不这么认为,“无论性情如何,越是喜欢藏得越深,小心翼翼,不愿为人所知。” 十月十八,醉音楼。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时辰,长泱已经来到了醉音楼,她不想让人等,她刚来到约定的地方,便发现已有人在里面。 长泱推门而入,看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容。 长泱秀眉微蹙:“怎么来这么早?” 君弈漫不经心道:“和你一样,不想做被等的那个。” 长泱没说什么,只是就着座位坐下。 君弈也不啰嗦,直入主题:“你找我,所为何事?” 长泱道:“有东西,要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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