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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厚的云层终究还是架不住太阳那大兄弟高强度高频率的野蛮撞击，被撞开了一条缝，那缝隙不断扩大，天色明亮起来。

快中午了，祖孙二人在堂屋里对付那一袋子花生，你一颗我一颗，你一把我一把，不一会儿就把壳丢的到处都是。

高趴到桌上，手指指自己，一字一顿，“奶奶，我是你大孙子，全名高，小名六六，今年十七岁。”

高老太吧唧吧唧的吃着花生米，不跟他说话。

高把那句话重复了两遍，他剥了几个花生米放在手心里摊在老人面前。

高老太一个一个吃掉，她不动了，忘记了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高看着老人放在桌上的手，结满老茧，血管根根鼓起，像枯藤，他伸手握住，“奶奶，我答应过你的，一定会争取考上大学。”

高老太把手往回抽，她瞪着眼睛，很不高兴，“我不是你奶奶！”

高鼻子酸酸的，心里难受，他想到了什么，立马冲进他爸妈的房间，出来时手里拿了个旧相册，“奶奶，你看这是什么？”

高老太望着虚空一处，两眼无神。

高搬凳子坐过去，翻开相册指着上面的一张老照片，“奶奶，这个趴在油菜花地里臭美的小屁孩是我。”

他边说还边把相册举到老人眼前，特自恋的笑，“老话说小时候长得好看，大了就丑，我没有，我一直好看，奶奶你说是不是？”

高老太的眼皮子动了动，视线也跟着动。

高见老人往照片上看，他心里一喜，接着翻照片，“奶奶你看这张，坐在你腿上手捧着俩柿子，大门牙豁了两个的也是我，那时候应该有五六岁了，旁边是我爸我妈，我们在屋前拍的，屋子好多年前就拆了，后来建了楼房，两层的，你住在一楼，我常跑你那屋跟你睡，你拿蒲扇给我扇风，还讲故事给我听，豺狼跑下山偷鸡吃的故事，记得不？”

高老太嘴里嗯嗯个不停。

高听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往后一张张的翻相册，翻到哪个照片就使劲儿回忆，尽量说的仔细一些，希望能给老人留下点印象。

刘秀从厂里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她把自行车往院里一推，听到老太太跟儿子的谈话内容，脸上的笑容顿时就没了，“妈，你怎么又在小面前说我的坏话？”

高忙劝住他妈，“奶奶病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的什么，你别跟她较真。”

“我要是跟她较真，早被她给活活气死了！”

刘秀端了缸子喝两口水，顶着大太阳回来，晒的发头昏，还受气，“天天出新花样，一会儿要这个一会儿要那个，把没有的事说的跟真的一样，不光说我，还说你爸，说我们不给她饭吃，虐待她，搞的别人都对我们一家指指点点，早晚要被她给逼疯。”

高的脑子里有相关的记忆，“奶奶这个病要坚持吃药，多陪陪她，跟她说说话。”

刘秀把缸子放桌上，叹口气说，“药都吃几年了，钱也花出去了一大把，没用，你小叔被你奶奶供上了大学，现在出息了，在市里买房买车，但他不出钱不出力，全归你爸管。”

她摆摆手，“那话说的一点都没错，人一老实，就被人欺负，你爸他自己活该，还连累我们娘俩。”

高挠挠脸，“小叔做不了主。”

“得了吧，就是没心，他要是真硬气点，你婶子还能把他吃咯？”

刘秀嘲讽的哼了声，“就这样，你奶奶还惦记着你小叔，什么都往他怀里塞，她觉得你爸是老大，得让着老小。”

高顺顺他妈湿乎乎的后背，“消消气消消气。”

刘秀扫一眼看相册的老太太，头疼，她叮嘱儿子，“你看着点，妈烧饭去。”

高双手托腮，他得认清现实，接受现实，好好在这个世界待下去，没什么好怕的，爸妈，奶奶都在。

高老太翻着样册，模样认真，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里面。

高凑近点，很小声的问，“奶奶，小是谁？”

高老太抬起刻满岁月沧桑的脸。

高屏住呼吸，一眼不眨的期待着，却没等来他想要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