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老人与我讲的故事
记得小学的时候我很怕鬼，听我外公说，我们家住的祖德里以前就是个乱葬岗。80年代初的时候，我记得弄堂里只要一下暴雨就发大水，一发大水楼下的房间就要把家具什么的垫高。这个时候我们小朋友最开心了，可以坐在木胶桶里面用木拖鞋当桨划船玩。但是我始终很恐惧站在那个污浊的水中，因为有一次发大水，我下楼去小便的时候，站在水中分明就有一只手曾经抓住我的脚。当时我就吓哭了，大人说是我的幻觉，但是那真是幻觉吗？越是害怕我就越是好奇。只要有什么讲这个的就找来看。
记得特别喜欢看一本叫金钥匙的儿童读物，那里面是讲几个少年去野外探险，然后发现什么死人头骨就研究的故事。中间有一段情节很恐怖，讲他们去类似西郊公园的地方找到一个死人头骨。看得着迷后，胆小的我也渐渐幻想自己有一天也能有那样的经历。老刑警也跟我讲过一个金钥匙的故事，他说在大运动期间，很多人的家被抄了。在药水弄里面曾经住着一个姓白的老人，别人都叫他白老师，他是个回民，而且会武术，所以当时白师傅在一个民间武术家，他也有很多弟子。有人说这个白师傅身世十分神秘，就连他弟子都不知道个七八分，就是这个白师傅，因为有人举报他是个反动分子，一群红卫兵就去打倒他游街。
白师傅的家很小，也很破旧，但是那年流传，他家里面找到一把奇怪的金钥匙，围绕着这个金钥匙又发生了一连串的事件，当时红卫兵要白师傅交代这把金钥匙是哪里来的，是开什么地方用的。白师傅那个时候已经0高龄了，他抖动着白胡子，说是多年前一个老朋友托他保管的，至于有什么用处，他也不知道。老刑警说，当时红卫兵还打了老人，老人一身好武艺，却也不还手。红卫兵把老人关了几天，也就放了他。
当时老人已经被饿了好几天了，离开的时候，老人要求把金钥匙还给他。一个姓李的红卫兵头子说，金钥匙不见了。老人激动地说，这是朋友托管之物，不是他的，一定要替人保管好。怎么就这样说不见了，拿走的人一定会有报应的。老人毕竟上了年纪，回到家后就一病不起。老刑警说，他年轻的时候曾经跟白老师学过点功夫，也算他的徒弟，他就前去看望这位风烛残年的老人。
说起金钥匙，老人说那是他年轻的时候还在甘肃榆林那里做学徒时发生的事情。1931年，白师傅那时候正在一个金铺做学徒，那年正逢甘肃大旱，饿死的人很多，而且缺水。有一天，一个和尚模样的人倒在金铺门口，白师傅年轻的时候就急功好义，当时就将和尚救回电中自己休息的地方，和尚清醒后说自己走了好几天的路，干粮也吃完了，多谢白师傅的搭救之恩。
虽说白师傅是回民，信仰回教，但是却也和和尚很谈得来。和尚说自己从小在清凉山出家，他师父临终的时候说他年轻时有一件未了的心愿，想让他去西域走一遭，见一个故人，因为是救命恩人，和尚也开诚布公的讲了些奇异的经历，这其中的故事到底怎么样？因为老刑警是听白师傅说的，所以也只听懂了一部分。后来好像和尚走之前说自己要去从军之类的话，然后就把一个画毡用的钵赠给了白师傅，说请他好好保管，以后会来取。当时两个人就分别了，过了一些年，白师傅也从甘肃辗转来到上海谋生。
老刑警说，当时他问白师傅这金钥匙是如何出现的，白师傅说，玻璃面有一个夹层，夹层的中间就有这把钥匙。这把钥匙很小，但是造型像蛇，不知道是开什么用的，老刑警当时也觉得有趣，但是目前这把钥匙肯定是被红卫兵中的人给占有了。白师傅说他们一诺千金，这和尚当兵之后也不知道人在何方，但是他一定要给故人保管好这样东西。老刑警说白师傅几个月后就去世了，但是就在去世之后的一个月，一个人的死把金钥匙的去向给揭示了出来。
在那个年代天天开会学习当刑警也很累。有一天刚开好思想会，就有群众报案说有一个红卫兵头子莫名其妙的死在了一个叫莫小丽的女人家里。这个红卫兵头子叫杜新峰，据说是在吃中午饭的时候，突然口吐白沫就死了。在那个年头，一个红卫兵头子的死亡是要当做政治事件来处理的。刑警队马上派人去了莫小丽的家，莫小丽住在陕西北路28弄号，那是个老式的石门房子。莫小丽是个护士，和杜新峰是男女朋友关系。但是莫小丽据说是结过婚，离婚的人很漂亮，经常和一些未婚小伙保持着不正当的男女关系，口碑不是很好。而杜新峰是区里比较有威望的红卫兵头子，所以他们也是各取所需。
刑警进入莫小丽的房间，房间里满是酒气，尸体已经被床单给盖住了，莫小丽在一旁哭泣，老刑警问杜新峰死前发生了什么事情？莫小丽说，中午杜新峰来家里吃午饭，他喝了一瓶白酒，然后就和他打情骂俏。她说，那时房子突然暗了下来，他以为要下雨了，就去收衣服，然后听到杜新风突然大叫起来，房间里好像刮起一阵旋风，他转过头风，迷住了他的眼睛，看不清杜新风的情况。然后他好像听到杜新峰叫了一声，不在我这，然后一切就停了下来。他就发现杜新风口吐白沫，倒在地板上，眼睛还圆睁着莫小丽是个护士，她上前探了一探鼻息，发现杜新风已经断气了。莫小丽边哭边说，同志，你要相信我，杜新峰不是我害死的，他是被别人给害死的。
法医的鉴定在三天后出来了，杜新峰是死于脑血管破裂，没有其他中毒或者外伤等人为的痕迹。老刑警说，当时这个案件就等于定案了。至于莫晓利说的，当时也只认为是受惊吓过度。
后来同杜新风一起抄家的阿毛告诉老刑警，当时杜新风正好发了一笔小财，老刑警就追问是怎么回事。阿毛告诉他，几个月前，杜新峰在抄一个姓白的老头家的时候，得到了一些黄金，就去黑市卖了换钱了。老刑警心想，这不就是白师傅说的那把金钥匙吗？于是他对杜新风的死亡原因产生了怀疑。
经过了叶心国那样的事件后，老刑警开始相信这个世界有鬼神之力的存在，于是他再次去了莫小丽家里询问当时的情况，莫小丽说，杜新风是给他看过一个金色的钥匙，还说要画了，给他打根项链，但是后来根本没有兑现，老刑警问，知道杜新风把钥匙卖给了谁吗？莫小丽说，杜新峰有一个叫老姚的朋友，他应该会知道。于是老刑警问到了老姚的地址，这个老姚就住在正红里，走进正红里的时候，就看到有带着笑的人走进走出，老刑警就问洞里的老人是哪家在办丧事，对方看是民警同志，就连忙说，就是1号的姚家呀，昨天晚上他儿子回家的时候，跌到了没有盖的阴沟里摔死了，真是作孽呀。老刑警连忙走到1号门口，只见里面已经设好灵堂，一个老妇人正在痛哭，很多邻居在帮着劝，老刑警没有进去，他离开郑弘礼的时候，心里明白，老姚也死了，钥匙的线索也断了，这一切真的是巧合吗？老刑警想到，一般这种金银饰品往往会在地下流通，说不定还能有点线索，他回局里查到了几个上名单的投机倒把分子，其中有一个惯犯叫刀疤，于是老刑警决定去问问刀疤这个家伙，于是他通过胶州派出所的同志，让刀疤来一次。刀疤大概50岁左右，因为耳根处有个刀疤，所以人家就叫他刀疤。
据他自己说，解放前是青帮拜过祖师爷的，但是一般都知道他经常倒卖点东西，所以刀疤在那个年代属于有钱人。刀疤一进门就低头哈腰递上光荣烟，同志，最近我可是一直在学习，没有再干过什么违法的事情啊。老刑警就问他是否知道有人出售一个金钥匙的事情。刀疤狡猾的笑道，这个事情我怎么会知道？老刑警知道，不拿点手段，他是不会说老实话的。刀疤，你的过去我很清楚，你还是老实说，否则就不会这么客气了。刀疤连忙说，让我想想，好像有那么个东西，正红里的老幺给我看过，后来好像转给了一个老哑巴。
老刑警问那个老哑巴叫什么名字，听说是一个住在虹口姓金的，具体在什么地方？老刑警追问刀疤，刀疤说，这个老哑巴经常问我们买东西，我也跟他交易过，是住在华昌路20弄的。华昌路是虹口宝兴路旁的一条支路，这个地方很早就有本地人的村落居住，还有一条苏州河的支流，后来陆续有很多外地人聚居在这个村落周围，渐渐的，这里原来的面貌被棚户区替代。老刑警回局里开了一张介绍信，就去了华昌路所在的宝兴路派出所。华昌路20弄靠近一条叫天通庵路的地方，老刑警走路20弄就打听起那个金老头的事情，但是奇怪的是，弄里没有人知道金老头。
老刑警走到华昌路和天通路的转角处，看到一家烟嘴店，就问老板，老板说，这里倒是有个老哑巴，不过不姓金，因为几乎没人知道他姓什么，他就住在天通庵里面。天通庵现在这个地方已经不存在了，但是在0年代的时候，它还存在于天通庵路上。老刑警就走到天通庵路上，终于打听到了天通庵的所在，只见天通庵是一个三级院落的小庙，墙面斑斑驳驳。但是看得出这个地方以前香火还不错。老刑警纳闷，为什么尼姑庵里面住了个老哑巴男人？
天通庵的木门吱吱嘎嘎被推开后，只见进去的地方有个大香炉，香炉上已经被写了很多革命口号，竟然还有革委会轩几个字。第一进供奉的是一尊弥勒，但是弥勒的油彩已经脱落，所以快乐的弥勒笑的有点狰狞。走进第二进院落，只见天通电，里面如来佛祖的造像已经不见了。在原来莲台的位置，有一尊看上去像观音一样的小塑像，但是奇怪的是，这尊塑像上蒙着红布，莲台周围看上去是一个人的生活区域。在一张小小的床上，被子里面好像睡着什么人，老刑警上去推了推被子，但是里面的人没有反应，被窝中的人一直没有反应，老刑警心想，这老哑巴怎么睡得这么死？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天通庵的门窗一下子都关了起来，整个屋子全黑了，根本辨不清东西南北。
老刑警一下子倒抽一口凉气，因为他曾经听人说过鬼打墙这种事情，他探手去抓被子，但是原先应该是被子的地方已经空空如也。一道亮光从屋顶的方向投射下来，只见莲台上的那尊雕像还在。一阵微风吹来，红布飘落，老刑警定睛一看，那尊雕像的确是一尊观音的造型，但是头却是马头，马头观音。老刑警以前听一个人说过，这种佛像好像只有西藏密教里才有人供奉。
老刑警心想，我现在在哪里？还是不是天通庵哑巴老头在哪里？这时候，他看见一个老头驼着背站在他不远处，看上去很远，又仿佛很静，老头的嘴没有动，但是却有声音传来，刑警同志，我看你也是善良之辈，那把钥匙的事情你就不要追问下去了，你就当从来不知道这件事情？老刑警大声道，这是我师傅白老师的东西，我有义务物归原主，物归原主？哈哈哈。
老头的嘴仍然没有动，甚至没有表情，但是能听到他的声音，老刑警心想，这个人到底是何方神圣？那声音继续道，宫阙桑旦活佛才是钥匙的主人，你的白师傅只是保管罢了。老刑警问，那些人是你杀的吗？那声音回到贪欲之人，其心可诛。再说，那法器如果落在那些人手上，也不是什么吉祥的事情。老刑警道，那你是什么人我只是活佛的仆人。老刑警有很多问题想问，但是那老人却摇手示意不要继续问下去。
然后老刑警听到旁边有很多类似和尚念经的声音，驼背老头竟然顺着光线消失在了屋顶的黑暗中。过了许久，有一个人推了推老刑警，老刑警半晌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还站在胭脂店门口，推他的那个人问，同志，你怎么了？老刑警茫然回过头，看到烟纸店上面贴着封条。老刑警问，老板呢？那个人笑道，同志，你不知道啊，这一家店的老板上个月被查出来是反革命分子，店早就被查封了。老刑警迷惑了，白师傅遇见的那个和尚究竟是什么人？老哑巴和他是什么关系？他决定再回一次天通庵。
老刑警顺着上次去的路走到了天通庵。他心里当时一直想到叶先国，他记得叶先国和袁海山也有类似的法术，难道这次又碰到一个这样的艺人？天通庵的木门依然虚掩着，进入庵内，又看到了大香炉和笑得狰狞的弥勒佛。一个驼背的老头正在扫地，老刑警快步走上去抓住老头说，看你往哪里跑。老头抬头迷茫的看着老刑警发出阿雅的声音，然后示意自己听不见也不会说话。老刑警怒道，今天你不说清楚就跟我回局里。
老哑巴一脸冤屈的看着老刑警，老刑警将他扯到后面的大殿，大殿里面空空如也，连台上的那尊小佛像也不见了。哑巴指指画画，老刑警也不明白他的意思，但是他认为老哑巴在装傻。于是老刑警比划着问他懂不懂看字，老哑巴点头，老刑警写了金钥匙几个字。
老哑巴用笔写到，那个钥匙昨天晚上弄丢了。老刑警继续写，你为什么要买那个钥匙？哑巴写道，因为那个不是钥匙，而是一个佛教的法器，很有价值。老刑警写什么法器？哑巴写到，逆天真。老刑警写，你怎么知道？
哑巴突然笑了一下子，老刑警发现整个天通庵开始坍塌，四周的墙壁都崩坏了，整个大地都在颤抖。难道上海地震了？老刑警说，当时他觉得这一切都像是在做梦。我问老刑警后来如何？老刑警说，你知道什么叫不可思议吗？我说，不就是无法想象吗？
他说，原来不可思议是个地方，那个地方就叫不可思议境界天。我问他，世界上真有这样的地方吗？老刑警说，我就告诉你这个不可思议境界天的事情。
天通庵崩塌后，老刑警发现自己站在一片雪原上，哑巴老头却不见了。他说他看见一个和尚模样的人在不远处行走，他想呼叫那个和尚，但是这个和尚却像没有听到一样。他跟着这个和尚来到一个山壁，只见山壁上有一座寺庙，从上方垂下一条绳索和一个篮子，和尚就坐在篮子里给拉了上去。老刑警想跟上去，这时候他发现那个老哑巴就站在他身后，老哑巴手一抬，他的身体就沸腾起来了。很快，他来到了一个平台，往下望去，仍然是一片雪原，却是很遥远了。平台是一个入口，入口中的山壁里有一座大殿，很多西藏喇嘛模样的人正在诵经，中间的一个法座上坐着一个人，样貌正是老哑巴。老哑巴微笑着向老刑警招手，老刑警走了进去，只见整个山洞金碧辉煌。
老刑警问，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旁边一个僧人说着他听不懂的语言，但是好像有翻译一样。老刑警竟然知道什么意思，只听那个僧人说这里是中阴界，不可思议。天，什么是中茵？中茵就是人死之后弥留的那段时间。老刑警问我是死了吗？那个僧人答道，你只是被活佛传送到这里来的，在这里你可以知道逆天真的前因后果，知道以后你就不会再执着了。
西藏密教一共有两个门派修炼中阴救度，一个是花教，另一个是黑教。僧人告诉老刑警，他们是黑教的。黑教中有一支在康熙年间迁到山西五台山传教，最后由于黄教的鼎盛，黑教和花教同时衰落。于是五台山那只最后也就只剩下当年白师傅救助的那个僧人了。
那个僧人修行的本尊是喜乐金刚，于是他在冥想中得到启示，只有得到逆天真，才能振兴自己的门派，而他却不知道聂天真到底是什么东西。于是他通过师傅留下的指示，前往厚葬的黑教本宗寺寻找逆天真的下落。其实当时黑教在厚葬的本宗也早已衰落。
当时的贡确桑旦活佛是一个平和的人，况且当时花教一直和黑教争夺中茵的权利。当僧人进入后葬后知道这个情况，他认为是寻找逆天真的好时机。在一天晚上，他联合几个黑教的人潜入活佛的驻地。但是当时活佛正在修炼中阴，他们无意中破坏了曼陀罗法坛，只是活佛死去无法转世，他在活佛的遗物中盗走了那个坡，那个僧人觉得无颜再回五台山，就决定放弃修炼，转而从军。路上遇到白师傅，他将波留在白师傅那里保管，其实也是一种馈赠。白师傅在一个偶然的机会找到逆天真逆天真的外形的确像一把钥匙，但是却没有人知道这把钥匙却是开启天灵而做。因为中因旧度一向是逆天的轮回，所以又称为逆天真。
活佛无法转世，却靠念力引导出这样一个不可思议境界，天为无法转生的僧人提供了一个庇护所。老刑警问，那么你们都是死人吗？僧人微笑道，我们虽然不能称为死，但是也不能叫活，我们可以现世。所以活佛现世取回了逆天真，然后碰上你不依不饶，所以活佛将你传送到这里来，让我告诉你这些。现在时间不短了也该送你回去了。老刑警只听得周围梵唱大作，僧人说，你闭上眼就可以回去了，我们总有一天也会重聚的。
老刑警闭上眼睛，感到身体好像飞腾起来，然后就是一阵眩晕。当他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在医院里。同事告诉他，那天他在局里开好介绍信后，走到门口突然就晕倒了。老刑警说，原来他自己根本就没有走出过分局大门，而且他只是昏迷了6个小时。老刑警说这个故事的时候是在他去世前四个月，希望他已经在中音不可思议境界天了。但是我问过他后来见过的码头观音在上海出现过没有，他说还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