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诱饵

半夜两点的大街一片冷清，大部分店铺早就关门歇业了，只剩下零星的夜宵店还在开放，姜云衣像是闲逛似的慢悠悠走在街边，时不时地把裙边往下拉一拉，企图能多遮蔽一点大腿的肌肤。

她这样做倒不是因为觉得冷，而是因为这条裙子实在是太短了，只遮住了大腿部位的三分之一，这让穿惯了裤装的姜云衣感到十分不适应。

不仅是短裙，她现在身上所穿的一整套衣服都显得格外暴露，相比起她平时简单朴素的穿衣风格，简直都不是一个路子的。这身衣服是叶菲菲友情出借的——姜云衣本身没有太精致的衣装，而叶菲菲在得知她的需求后，嘴上照样别扭了几句，但还是打开衣柜替她挑选，最后搭配出了这么一身标准夜店装。

姜云衣慢慢地走着，好像漫无目的，在路过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时，脚步微微一顿，转身走进店里，出来时手里就提了一瓶啤酒。

她把自己的手当成了开瓶器，拇指用力一拧，就将瓶盖弹开，接着举起酒瓶就往嘴里灌酒。大半瓶啤酒喝进嘴里，姜云衣两颊已是飞起红晕，等到酒瓶清空，她原本沉静无波的黑眸里隐隐泛起水光，细碎的微光点缀其中，动人心魄。

把酒瓶扔掉后，姜云衣的脚步摇晃，像是不小心一样，踉踉跄跄地拐进了一条小巷中。与外面的街道不同，大街上虽然没什么行人，但好歹灯火通明，可巷子里只悬挂了几盏路灯，灯光幽暗，只能让人隐约看清前方的状况。

姜云衣一手撑在墙壁上，晃晃悠悠地向前移动，她低垂着头，模样看上去就跟喝醉了的人别无两样，只有被长睫掩住的眸底依然是一片清明，能昭示出她不过是在装醉罢了。

姜云衣是属于上脸不上头的体质，至于酒量，却是在末世里锻炼出来的，酒能提神驱寒，在恶劣的环境下是非常有用的物品，出任务时随身必带，所以他们这些幸存者就没有不能喝的。

而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假装喝醉……那自然是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更像是深夜疯玩的“失足少女”，好让犯人能盯上她。

这是姜云衣主动当“诱饵”的第一天晚上，距离钟颖失踪已超过二十四小时了。

学校方面早就接到了警方的通知，知晓了钟颖失踪的事情，为了这飞来横祸，她们班的辅导员愁得不行，s大本来就因为之前姜云衣被人扒皮放到网上的事闹了一场，这次又来一桩，为了不闹大，最后商议的结果就是暂时不作公开，如今只有作为钟颖室友的三人知道内情。

钟颖的父母在警方立案后就赶来了学校，而姜云衣三人也没有闲着，轮番被叫过去询问。姜云衣白天配合调查，晚上就打扮好，但之前圈定的犯人活动范围里转悠，专门挑那些僻静少人的街上走。

既然上一次犯人行动的间隔是三天，姜云衣估计用不了太久，这个人肯定会有所行动，她只要扮演好一个合格的“诱饵”，犯人上钩的可能性很大。

她手上没有更多的关于绑走了钟颖的那个犯人的信息，能想到的只有这么个以身犯险的办法——当然了，“危险”是相对于普通姑娘而言的，对于她来说，这倒是最快捷方便的途径了。

根据她当时整理的资料，犯人的下手目标有一定的针对性，偏好年轻漂亮、独身外出的女孩子，并且犯人总是选择在深夜时分下手，可见这人很是谨慎，毕竟绑架那些大半夜还独自一人在外面晃荡的少女，难度会比较低，而且她们就算失踪了，也不一定立刻就会被发现，可以争取到逃匿的时间。

所以姜云衣就按照犯人的喜好打扮了一下，还拜托叶菲菲帮忙给她上了一个淡妆，再加上刚刚喝了一整瓶酒，外表望上去绝对是足够弱势了。

不过她所有的计划都没有让叶菲菲和郭雅婷知晓，在听说她大半夜还要外出后，就连一向不愿意与她对盘的叶菲菲都极力反对，堵在寝室门口不让她出去，最后姜云衣是借着上厕所的借口，直接从阳台跳下楼溜走的。

为了计划顺利进行，她连手机都扔在宿舍里，断绝了叶菲菲联系到她的可能性。

想到自己回去后可能就要面对叶大小姐愤怒的尖叫，饶是姜云衣精神正高度紧绷，也不禁轻叹了口气。

希望叶菲菲发现她跑了之后，不要发疯吧……不，依照大小姐的性格，不发疯才怪。

姜云衣扶着墙，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巷子深处走去，越往里光线越是昏暗，不知蹒跚了多久，被黑暗笼罩的小巷尽头慢慢走出来一个人。

像每一个醉酒的人一样，姜云衣耐心地等到那个人凑近，装作才发现前面有人，眯起眼睛敲了眼，含糊不清地嘟哝：“谁啊，做什么挡路……”

她挥了挥手，动作像是赶苍蝇，但这个举动好似破坏了她好不容易保持的平衡，姜云衣身子一歪，就朝那人栽去。

借着头顶上漏下来的光线，姜云衣在倒下的一瞬间，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其实说看清了也不准确，因为这个人在面部伪装上下足了功夫：脸上的口罩挡住了大半张脸，鼻梁上还架了一副墨镜，头上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帽檐压得极低，并且姜云衣在装作扶住这人的手臂来稳住身子时，趁机往他的大衣上胡乱一摸，心下就是一沉。

这人……在大衣里面塞了东西，用来伪装体型。姜云衣又瞥了一眼这人的双脚，以她的眼力，很轻易就看穿了这个人所穿的鞋子也是不合脚的。

绑走钟颖的犯人，绝对就是眼前这个男人没跑了。

无论是样貌、体型，甚至连鞋子码数都做了伪装……难怪他敢如此嚣张，连续绑了十多个女孩，恐怕就算是留下了监控影像，凭借这么细致的伪装，警方也难以找到人。

男人伸手扶住了姜云衣的肩膀，她能清楚感觉到有一道冰凉的目光在自己的脸庞上扫视了一圈，接着，这个男人就一言不发地、半拖半拽地将她往巷子深处带去。

在这一刹那，姜云衣闪过了许多念头。

她最开始的设想是把犯人引诱出来，抓住这人扭送到警局，但在发现他竟然做了这么多伪装后，这个想法就有点动摇了。

犯人心思如此缜密，就算把他交给警方，真的能在短时间从他口中撬出钟颖的下落吗？现在还不清楚钟颖遭受到了怎样的对待，万一他死不开口，又要怎么办？

不过数秒，姜云衣就决定按兵不动，任由男人拖着她走到黑暗深处。与其打草惊蛇，还不如将计就计，让犯人把她带回大本营里，然后再行动。

男人一手扶着她，一手掏出一块白色的手帕，精确地捂住姜云衣的口鼻。乙醚的刺鼻味道扑来，姜云衣早已屏住呼吸，控制着身体瘫软下来，眼皮颤了颤，慢慢合拢。

在视线暗下来的那一刻，她听见了男人兴奋的低喘，宛如野兽见到猎物时的嘶吼。

……

安静的公路被一道刺眼的白光照亮，一辆普通的私家车在道路上行驶着，车速飞快，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除下了墨镜，但口罩依旧牢牢地扣在脸上，他打开了车里的音箱，一边握着方向盘，一边跟着音乐轻哼，由于隔着一层面罩，漏出来的声音有些低沉。

男人的兴致很高，他今天本是来踩点的，结果却遇上了那个肖想已久的小姑娘，那女孩喝醉了酒的模样真是好看啊……脸颊酡红，眸中水光潋滟，给以前漂亮却稍嫌冷淡的小脸上添了几分艳色。

那样的明艳，那样的年轻，都是他所喜欢的，他所钟爱的……

男人握紧了方向盘，不受控制地急促喘了几下，念叨了好一会，才慢慢平复下满心的激动。他告诉自己，不能急，不能急，很快……这女孩子就属于他了。

那个少女，已经被他迷晕，用绳子捆绑住了双手，关在了后备箱中，跑不掉的了……所以，不用着急。

就在男人兴奋地臆想着到时要在姜云衣的身上做些什么的时候，他放在外衣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

男人伸手把手机掏出来，正奇怪这么晚了还会有谁联系自己，但当他看清了短信发件人那一栏的号码后，手一抖，差点就将手机摔到脚下。

那是一串以“0”开头的古怪号码，男人给这位发件人的标注不是名字，而只有一个字母——x。

发过来的短信很简单，只有一句话：“你绑了一个定时炸弹，竟然也没有发觉吗？”

男人一愣，没搞清楚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没等他弄明白，手机再次震动起来，又是一条“x”发出的短信出现在屏幕上，这一回的内容更为简短，只有区区三个字：

“快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