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逼迫
在冉昭帝开口处置楠妃前，冉醉‘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动静之大，把大殿两侧摆放的铜鸟翅膀震的颤了颤，也把站在他身边的卫谨都吓了一大跳。
......一时情急没掌握好力道。
冉醉感受着从膝盖处传来的阵阵钝痛，心里疼的呲牙咧嘴，偏偏面上还不能显露出来。
“又怎么了？”冉昭帝心烦意乱道。
冉醉：“臣女有罪！”
她一边说，一边用爪子轻轻扣了扣卫谨的鞋面，三长两短的节奏。
这是她和卫谨曾经研究过的一种节奏暗号，方才她敲的是——见机行事。
卫谨成功接收到了冉醉的信号，然后得出了一个结论：此人根本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还见机行事，见哪门子机？行哪门子事！皇帝此时正在气头上，那就是个一点就着的炮竹，冉醉身为当事人，虽然也是受害者，也不至于非要主动作死，冲上前去当这个点火的人啊。
这不找抽么！
吐槽归吐槽，卫谨还是十分认命地配合起来。
不过显然，单凭‘见机行事’这四个字，卫小侯爷并不知道到底他该做些什么。
冉醉敲完暗号，双手空了出来，在自己胸前摆出一副西施捧心的悲痛模样，脸上好似写着几个呼之欲出的大字：都是我的错。
她叹了口气，沉痛地说道：“楠妃娘娘欺瞒陛下，伪造玉佩，绕了这么一大圈儿，无非就是因为太想让我做她的儿媳了，所以臣女左思右想，发现这件事情居然是因我而起。”
卫谨抽了抽嘴角，这么自恋又不要脸的话，恐怕也只有冉醉能大言不惭地说出来了。
冉昭帝瞅了她一眼，没有接话。
冉醉暗暗咬牙，看来皇上此时还是有心想保下楠妃。
冉昭帝不说话，楠妃也十分有眼色地闭嘴装死，原本吵闹的大殿难得有了一时安静，这让冉醉有了种唱独角戏的感觉。
她瞪了卫谨一眼，这小子反应怎么这么慢！
‘见机行事’的卫谨平白无故被瞪了一眼，顿时觉得十分冤枉，要说逛街遛鸟、搭讪套近乎这些事，他当仁不让是行家，陌生人都能被他忽悠个七荤八素。可一旦涉及到朝堂后宫这些弯弯绕的事，平日里意气风发看上去聪明的过了头的卫小侯爷瞬间就展露出了自己傻白甜的一面。
“......嗯，那个......这也并不能算是你的错。”他搜肠刮肚想了半天，最终也只能试探性地憋出这么一句。
冉醉：“......”
这家伙平时在她面前不是挺能说的么？怎么现在还三句话崩不出个屁来了！
冉醉当然知道这件事不是她的错，之所以故意这么说，是为了接下来另一番话做铺垫，可谁料卫谨这厮虽然接到了她的信号，却没能领会其中内涵，简简单单安慰了一句，反倒让她接下来不知该如何开口。
就在她暗自琢磨如何继续说下去时，突然听见前方传来一声细微的清鸣，抬眼望去，发现苏子墨正将两枚玉佩自冰上拾起，拢入手中时，两块玉石轻轻触碰在一起，声音便是从那里发出的。
她脑中瞬时灵光一闪。
“苏大人，劳烦您将玉佩归还给小女。”
苏子墨闻言将玉佩递给冉醉。
手指自玉佩表面沿着‘清平’二字缓缓划过，冉醉眼中似有怀念之色。
“冉醉自小父母双亡，一介孤女，无权无势，自小在临境那般偏远的地方长大，承蒙皇上不弃，多方关照臣女，才让臣女能够在京城安稳度日。”她顿了顿，将目光转向楠妃：“其实当方才得知楠妃娘娘如此中意臣女的时候，虽然手段有些过激，但心中未免还是有些感动。”
感动？冉昭帝虽然没有接茬，注意力却一直落在她身上，见方才还气势汹汹地说冉君翌千般万般不好的人，突然脾气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便知她必然是要在葫芦里卖什么药。
这丫头从不肯吃亏，在楠妃的事情上面，想必不会轻易松口。
不过不知是不是‘清平王’这三个字勾起了这位帝王难得的温情和回忆，他并没有阻止冉醉继续说下去。
顾左右而言他了两句后，冉醉终于绕了个大圈，把事情引入了正题，她摆出一副感动又掺杂着疑惑的表情，对楠妃道：“娘娘此举，实在让臣女受宠若惊，不过臣女深知自己性格粗鄙，琴棋画无一精通，和那些京城闺秀相比并无出彩之处，且听闻京城中爱慕二皇子者甚众，所以可否请娘娘解惑，为何娘娘不选择更好的姑娘，反而对冉醉青睐有加？”
这话一问出来，原本充当棒槌角色的卫谨才终于开了窍。
“是啊，臣前阵子还听说户部侍郎家的小姐钟情于二皇子殿下，甚至放出话来非卿不嫁，哪怕是当侧妃都心甘情愿。听说那小姐相貌才情俱佳，性格还温柔守礼，可比冉醉这个混世魔王强多了，楠妃娘娘您是看重这丫头哪一点了，执意要让二皇子娶她？要钱没钱，要人没人的，实在是亏的很。”
明明是挤兑她的话，可冉醉此时听起来却觉得格外顺耳，甚至都忍不住想给卫谨竖个大拇指。
没给任何人插话的机会，她装作气急败坏道：“谁说我什么都没有！父王母妃虽然不在了，可清平王府还尚能给我提供容身之所，自从回了京城后，陛下对我时常照拂，再说了......”
冉醉顿了顿，声音中带着些许少年人的骄傲与喜悦：“虽然舅舅在边关保家卫国，但万一真有人敢欺负我，他也一定会替我撑腰的！”
轻飘飘一句话，却重重的砸在了冉昭帝心头。
他突然有些后悔让冉醉把话说了下去。
有些事情，他不是想不明白，只是不愿意深想，可冉醉的一番话，无疑把这一切血淋淋地剖在了他的面前
冉昭帝是个重情义的帝王，他在楠妃身上付出过的感情，也都是情真意切的。就算知道她有了不该有的心思，他仍然无法冷酷的做到快刀斩乱麻，他甚至想，太子能力不错，又已经临朝监国，就算冉君翌和楠妃有这个心思，也翻不出什么花样，只要不太过分，他可以装作不知道。
可冉醉却一口将这件事点了出来，让他不得不斩钉截铁地表示出自己的态度。
若是他此时再继续袒护下去，任由二皇子触碰军权而不做惩罚，太子该怎么想他？满朝武该怎么想他？甚至天下万民和青史又该如何评判他？
冉昭帝缓缓闭上了眼，他不是个昏君，也不能是个昏君。
楠妃瞬间向被抽去了骨头，颓然瘫坐在大殿冷冰冰的地板上，脑子中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