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女
京城的六月，天已经有些炎热，人有些恹恹的没有精气神，这锦绣侯府里的合欢花却开得正艳。
七七坐在这合欢树底下，静静翻着话本子，时不时抿嘴一笑。这些写本子的人还真是好笑，这故事也太老套，恨不能换个名字就把老故事搬上来，还真是会讹人钱。
“小姐，您喝一点银耳莲子羹去去火吧，这还是咱们小厨房自己熬的。这两日，大厨房里连普通人家都有的酸梅汤都没得供应，甭说别的了。”
青桔也不是非得抱怨，可这苏姨娘，这两年也越来越过火了，时不时想着克扣些钱财，搞得府里好像多穷似的。
她们小姐几日不给苏姨娘吃点排头，她就忘了自己身份，恨不能连这小院都敢克扣。
七七接过汤，悠闲地喝了两口。这个天，也就在这大树底下，还能感觉到一些惬意。
“还不是给她那宝贝闺女攒点嫁妆银子嘛。得了，也就只能克扣点子吃的喝的，不然她还能从哪里抠出钱来。”
这个苏姨娘，毛病一大堆，最明显的就是眼皮子太浅，雁过都要拔毛。
“你们没事去她那里逛逛，该挤兑就挤兑，看中什么好东西就拿着玩，有事情自有本小姐顶着呢。哎，日子太无聊，也就能和她逗着玩玩。”七七自持身份，一般不和这么个上不了台面的姨娘，让丫头去玩玩就是了。
青桔“噗嗤”笑了出来，她们小姐一直都是这个样子，把丫头们培养的都像带着爪子，自己却优哉悠哉看热闹。
“小姐，您总是这样扮作老实样子好吗？这不是欺负咱们这些当丫头的吗？咱们明明都是最温柔可爱的小女子，硬是让人逼成了泼辣户。”
七七笑着将几个人看了一遍，“哟，青桔这丫头倒是有反心了，来，你们一个个说，是不是都像她一样要反了？也罢，咱们算算你这些年磋磨了苏姨娘和小五多少东西。既然要反了，就将这些好东西都交出来吧。”
小五是苏姨娘的亲生女儿，她该叫一声“五姐姐”才是，可是，她就是懒得叫。谁让这个小五亲随了她姨娘的性子，实在让人看不上。
阿碧、阿浓和榆柳几个丫头都笑道：“小姐，可别，奴婢们可没有这心思。若是青桔有，就让她自己拿出自己那一份就好了，奴婢们可不舍得。”
青桔嘟着小嘴，装作受委屈道：“果真人太出色就容易受到排挤，女人堆里尤其如此。看，小姐冤枉奴婢的时候，她们几个笨丫头就没有一天替奴婢说话的。哎，人心哟……”
不等青桔说完，几个丫头就笑着上去要撕她的嘴。七七看着天天一团热闹的丫头们，心里也快活很多。
这锦绣侯府再龌龊，她这里也还能保留这一份净土，还真是幸运。
这时的京城市井街道上，可没有这样的安静。一群人正聚在豆腐西施的小食店里说着这几天最盛的八卦。
“你们知道不，三皇子安王要娶亲了。”一个高个子男人一边将豆腐脑往嘴里倒，一边说道，豆腐沫子都快喷出来了。
另一个中等个子男子嫌弃道：“这满京城里，谁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就你在这里逞能，还是赶紧擦擦你那张脏嘴吧，看得人都吃不下东西。”
高个子男子笑嘻嘻抹了把嘴，“咱自然知道满京城的人都知道这个消息，咱是想问，你们可知最终订的是哪一家？”他的小舅子媳妇的兄弟就在景王府里当差，他才能得来这个消息。
中等个子男子道：“能是哪一家？肯定是个不入流的小官家吧，不然是个小地主？稍有些家世的，谁能嫁给安王。”
众人都知道，别看安王是当今皇上四个儿子之一，而且还是先后嫡子，明面上身份足够高贵吧，但情况实在特殊。
据说，这个王爷，从五岁起就开始病弱，后来越发严重，隔几个月就闹一次，恨不能随时离世的样子。
这嫁闺女要么是为了女儿幸福，要么是为了对家族有利。可是，嫁给这个说不得几日就去了的王爷，对女儿肯定是不幸，对家族也实在帮不上什么忙啊。
什么，只要嫁过去，管王爷死活，那都和皇家扯上了关系，能收到庇护吧？说笑话呢吧，谁不知道，皇家连亲兄弟，甚至亲父子都能反目，何况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家。
高个男子得意一笑，“呵，说你是个土包子，还不信。安王怎么说也是一个王爷，怎么可能娶一个小门小户的女儿。你们猜不到吧……来，再给咱来一碗豆腐脑。”
这种人就是欠揍，总爱吊起人的胃口就故意打住，“你他娘的要说就说，不说拉倒。这样大事，就算你不说，咱们明个儿也能知道。”
这个男人看这些人的样子，也知道，他们其实也等着听呢，也不再故意卖关子，“你们不知道吧，是锦绣侯府柳家应下了这桩亲事呢。”
众人一副不信的样子，“你骗鬼呢。这锦绣侯府虽然这些年来越来越走下坡路，但也不至于到了将女儿推到火坑里的境地。这安王的身子，甭说咱们京城了，估计整个大庆王朝都知道了吧。”
后面的话谁都没说出来，虽然安王随时会死掉这是个众所周知的秘密，但也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人人都传锦绣侯府算不得真正权贵，但也不至于做出这样不要脸明晃晃卖女儿的事吧。
高个男子更是得意，“说你们是土包子吧。这档子差事，还是锦绣侯爷自己应下来的呢。你们不知道吧，这锦绣侯府的爵位也就到这一世了，下一辈可就和咱们一样，成了平民了。这应了这差事，女儿成了王妃，说不得皇上看这个面子，就能让他们再承袭一世呢。”
众人也信了一些，谁不知道，这锦绣侯府这多少年了，就靠着嫁女儿攀亲家维持体面呢。这为了爵位，还真是能做出这卖女求荣的举动来。可惜了，不知道是那个小娘子这么不幸，被亲生父亲给卖了。
一人问道：“你可知是哪个小娘子？锦绣侯府可是有两个待嫁的小娘子呢？据说样子可是个顶个的好。”
这要是养的女儿不好看，岂能有联姻的可能？虽然小娘子们他们没看过，但都说府里的妾室可是个个美貌赛天仙呢。
豆腐西施走过来甩了甩帕子，瞪着眼睛道：“吃饭就吃饭，瞎说什么呢。这些朝廷大事，也是咱们能说的？还议论起人家侯爷府的小娘子了。”
她用帕子打了高个子男几下，“就你逞能，就你嘴碎，就知道卖弄消息。还说什么人家和你一样成了平民，我呸，你也不拿镜子照照，就你那泥腿子样，不是膈应死人家侯府。”
高个男子很是享受这豆腐西施赏来的几下子，这娘们，一用力的时候，胸前总是一颤一颤的，白白嫩嫩的，很是撩人。要不是看在老板娘有这两团软豆腐，他才不来吃这没什么味道的豆腐脑呢。
“哎，小美人，再打两下，再来两下，你这帕子打下来，咱这心里就一抽一抽的，舒服得紧。对，就这样下狠手就是了，咱这糙汉子，就欠个娘们这样打。再说了，咱在这里说，还不是为了给你拉几个人。你看，你这么个小门面，人不是挤得满满的？这不是给你添人气吗？”
这小寡妇，明明一个人，却总是不让人得手，真是撩拨死个人。
豆腐西施看他那个贱样子，倒是不知道打不打了。这些个男人，一个个没有好东西，不过是来吃个豆腐脑，就恨不能占她便宜。
众人看那个男子的样子，“哄”得大笑起来，“老莫，你也不怕你婆娘找来。自家明明有吃食铺子，却总是来这里乱蹭，也不怕你婆娘打死你。”原来这个男子家里开着一个包子铺，就在离这里半条街的位置。
这个叫老莫的高个男子梗梗着头，“怕甚，那个丑鬼，咱才不怕。再说了，咱哪次来不是给你们带来京城里的新鲜事，竟然还打趣咱，真是良心喂了狗了。”
他还没骂过瘾，就传来一个婆娘的粗声气，“你这个死鬼竟敢说老娘是丑鬼？你个打不死的，天天就知道往骚狐狸这边跑。成日里说那些没头没尾的，早晚不知道得罪了谁，让人给打死。打死也好，省得不干活，还到处惹骚。”说完就拧着老莫的耳朵往外拖。
豆腐西施也是个聪明的，看这壮婆娘一进门，就赶紧躲开了，她可打不过这个女人。
“自以为长得漂亮让人喜欢呢，不过是仗着会卖弄风.骚罢了，天天扭着水蛇腰，露着两团子肉，还真当自己脸有多好看呢。”
这个婆娘，一边走一边还骂骂咧咧。市井中人，这话都不算什么，要是朕惹恼了她，那才是不能听呢。
豆腐西施一个话头都不敢接，谁让人家说的是实话呢，可她也是为了谋个生活啊。众人却觉得可笑，都笑道：“哎，嫂子你也来扭一扭，露一露啊，咱们给你们评比评比，看谁的更好看。哎，嫂子你慢些走啊，你下手可要轻点，老莫的耳朵都被你揪下来了。”
闹剧都过去了，角落里有个男子才恨恨道：“敢笑话我们王爷，咱可记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