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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神魔(第2/4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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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离离无可无不可,痛快地点点头答应了,然后看着小木匠转身向着来路走去,忍不住问:“我们要去哪儿?”

“你不打算在覃丰城里吃饭吧?”小木匠诧异地说,“会贵死人的。我们不是刚刚路过一个市集么?在那里请客可以挽救我的钱包……”

易离离无可无不可,于是跟在他身后,心里嘀咕着,要找出一个比小木匠更抠门、更厚脸皮的东道,大概比寻找登云之柱也容易不到哪儿去。

坐在这家兼营酒楼的市集客栈里时,气氛很怪异。易离离越是显得若无其事,安弃就越觉得如芒在背。他几次都要心软改变主意,但想想那炼狱一般的克鲁戈大沙漠可不是闹着玩的,终于没能鼓起勇气。想要把方家父子送他的钱转赠一点给易离离,聊作补偿——可他又实在舍不得。

“你真的打算,一个人去克鲁戈?”他问道,想要尽最后一点努力劝说易离离回头,“那些传说也许都是编来骗人的,不是真的……”

“你知道那些都是真的。”易离离淡淡地回答。

安弃颓然:“是,虽然我没读过你读的那些,但我相信,那些记载不会约好了一起来骗人。但是……但是……你找到他们又能有什么用?比如你真的赶在登云会之前发现了登云之柱,你能做些什么?登天变成神仙再回过来收拾他们?”

“我不能,”易离离平静地说,“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即便我找到了登云之柱,击败登云会的机会也约等于零。但是如果我不去做,机会就肯定是零。”

安弃哀鸣一声,继续循循善诱:“更何况,也许你找到了之后,局面反而会很糟。也许他们本来不知道那破柱子在哪儿,结果跟着你就找到了;又也许……”

其实他原本没有什么“又也许”了,只是抬杠的习惯促使他的脑子飞速运转,寻找着强词夺理的说辞。就在这时候,一个原本是胡搅蛮缠的想法忽然间跳了出来,让他立马冷汗直冒,说不出话来。他越是强迫自己把这个念头压下去,这个想法蹦的就越固执。

最后他只能把头转向窗外,装作从靠窗的二楼欣赏楼下风景的样子,虽然这个小小的市镇不可能有什么值得一赏的玩意儿。这不是适合略有点钱的人长期居住的城市,甚至也不是能吸引旅人驻足几天的风景名胜。这只是一个在大陆上一捡一大把的小地方,出现在安弃视野里的无非是些粗手大脚的娘们,愁眉苦脸的汉子,满手泥土的孩童,以及行色匆匆不肯稍作逗留的江湖客。除了最后这一点,其余的在三陇村与土塘村都并不少见。

“楼下有那么好看吗?”易离离问。

安弃愣了愣:“也不是那么好看,只不过……只不过……你看,刚刚进镇来的那帮人派头好大,好像挺有钱的。”

这个刚刚到来的马队正好替他解了围。他本来不过是顺嘴一说,但话出口后,自己也发现了该马队的特异之处。马队共有三四十匹马,队形排成了几个圈子,最外面一层是二十余名全副披挂的骑士,腰悬刀剑等兵刃,手中都握着一根长长的套马索,杆头的套圈都由坚韧的牛皮制成。

这些骑士的中间,另有十人,各自骑着一匹毛色深紫、背上一溜黑的高头大马,也围成了一个圈。仔细看去,每一匹马都被粗大的铁链拴住脖颈,而铁链的另一端则归拢到——一块黑布里。

这的确是个奇特的景象,在十匹马形成的圈子中央,十根从马颈延伸出的铁链不知道拴着什么物事,被一块黑布蒙住,跟随着马匹一同前进。从黑布的大小来看,里面遮住的东西块头并不大,但那十匹高大的骏马却仿佛要用很大力气才能拖动它,因为每一匹马都在疲倦地喘气,走起道来歪歪斜斜,印在地上的蹄印也很深。所以整支马队虽然都是好马,前进却很缓慢,吸引了无数路人的目光。

易离离本来对一切与登云会无关的事物都不大关心,看到这幕场景,也不禁有些好奇。安弃再仔细瞧了瞧,大惊小怪地叫起来:“都是紫乌金啊!这帮孙子真有钱!”

对于见不多识不广的小木匠而言,遇到一个卖弄见识的机会实在是千载难逢,自然不容错过。他摆出一副行家的嘴脸,絮絮叨叨地介绍说:“你看这些马,都是不多见的紫色毛皮,背上还带有一溜黑毛,那就是罕见的名马紫乌金了。普天之下,只有紫乌金才有这样的毛色。据说这种马的祖先是早已灭绝的黑风野马的一支,毛色本来都是黑色,几百年前迁到北方紫云原上,因为长年吃的都是紫云原上深紫色的牧草,所以有这样的毛色。但在这其中,偶尔会有些马驹出生后,背上有一溜黑毛,据说那就是祖先的血脉复苏的标志,称为紫乌金。这种马体魄……呃,体魄……”

“体魄雄健,极擅长力,但由于数量稀少,可谓千金难求,”易离离替他补充说,“这些都是面用词,你记不住也不奇怪。是谁教你的?”

诚然,类似“体魄雄健,极擅长力”“可谓千金难求”之类的词句,从小木匠嘴里钻出来实在有点奇怪,难怪他记不住。他只能灰头土脸地叹息一声:“原来你早认出来了,读多就是有好处……我的朋友方仲的老爹有一匹紫乌金,是国主赐给他的,所以我听方仲讲过这种马。他们宁国大将王爷虽然不少,能得到国主赐马的,还真没几个。”

“可是这一帮人……一下子就凑足了十匹,”易离离若有所思,“那不是比宁国国主还有钱?”

安弃点点头:“而且这十匹马居然被拿来像骡子一样拉东西,真是暴……暴什么天物。”

他一直生活在穷困的山村,村里人买头骡子还得几家人凑钱,全村都找不出一匹马来,但听到故事里的大侠们鲜衣怒马、提缰驰骋,实在是羡慕得半死。此时一下子见到这么多好马,一阵眼馋,就想下去看看。易离离扯住他衣袖:“当心惹麻烦。”

这话提醒得正及时。楼下碰巧有一个镇民出于好奇,跑到马队旁边探头探脑,先盯着那十匹神骏的紫乌金看了一阵子,目光又顺着铁链挪到了那蒙着黑布的神秘物事上,不免多站了一小会儿功夫。一名骑士二话不说,上前兜头就是一马鞭,打得这位仁兄一声惨号,滚倒在地,脸上留下一条又深又长的鞭痕。

旁人知道厉害,纷纷让出道来。安弃吐吐舌头:“真狠,果然是惹不起的大麻烦,赶紧过去吧,不然还得有人挨打。”

“好像……过不去了。”易离离也朝下瞥了一眼。安弃往远处一看,原来是从小镇南面来了一个赶牛人,赶着十余头大黄牛,想要入镇,正好与准备出镇的马队迎面相逢。这小市集弹丸之地,街道能有多宽敞?几十匹马与十余头牛就这样堵在路口,你进不去,我也出不来。

安弃一脸坏笑,等着看赶牛人倒霉。果然刚才鞭打路人的那位骑士又策马上去,凶神恶煞地喝道:“你瞎了眼了?没看到大爷们在赶路么?还不赶紧让开,不然拿你的人头去喂狗。”

安弃摇摇头:“真没创意。为什么所有反派张口闭口永远只有这一句词,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养了多少狗……”

易离离却没有理睬他的聒噪,只是紧盯着那个赶牛人。安弃这才注意到,此人并不像是寻常的农夫,他穿着一身扎眼的白袍,头上戴着宽大的斗笠,压得低低的完全看不见脸。骑士的问话响亮清晰,赶牛人却置若罔闻,一声也不吭。他一下子恍然大悟,这一定是个专门来找麻烦的,想到有热闹可看,幸灾乐祸之心更浓。

骑士也看出了不对,收回鞭子,手握在了腰刀上。但出乎所有人意料,赶牛人居然并没有发难,而是用很谦卑的语气说:“挡了大爷们的路了,真是抱歉。”

然而他嘴上这么说,却没有任何行动去让路。骑士不由得火起,正想说话,赶牛人已经抢先开口了:“本来应该按照您说的,把我的人头送给您喂狗,可是我没有头,怎么给呢?”话音刚落,他伸出手,把自己的斗笠摘了下来。斗笠下面,赫然是一个无头的身体,脖子上面空空****,什么也没有。

不等对方反应过来,这个无头人已经把手中的斗笠猛然往前一送,在那骑士的颈上看似轻轻地一抹,一道血光喷出,骑士的头颅竟然已经被生生割断。而他的身体还骑在马上,没有倒下去,两个无头人对面而立,其景十分诡异可怖。

骑士们惊怒交集,纷纷拔出兵器,却又不知对方底细,不敢轻易上前。安弃却已经忍不住开始骂:“这帮笨蛋,这么简单的玩法都看不懂。”

易离离不解,安弃解释说:“那是个矮子,把整个身子都藏在一件大衣服里,所以乍一看就是个没头的人。这点小把戏,我当年在三陇村吓唬人早用过无数遍……天,矮子要干什么?”

那个把头都藏紧了衣服里的矮子扔下斗笠,缓缓伸出双手,并在一起轻轻一搓。也不知他玩弄了什么手法,随着这一搓,那十余头黄牛的尾巴上竟然全都亮起了火光,似乎是早就藏了烟花一类的易物。火一起,黄牛个个受惊,开始撒蹄狂奔,向着对面的马队猛冲了过去。

“好玩好玩!”安弃喜动颜色,差一点就要手舞足蹈起来。

“有什么好玩的……”易离离只觉眼前这缺心眼的小木匠不可理喻,“这么大声势闹起来,怕是这间客栈都要被拆掉。你喜欢被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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抛开是否会被摔死不谈,眼前的这一幕好戏的确很难遇到。牛这种生物一向给人以温驯、忠厚的感觉,但所谓兔子急了还会咬人,牛急起来的声势,可就不是兔子所能比了。这十余头黄牛被火焰惊吓后冲将起来,当即将外围的二十余匹马全部冲散。骑士们虽然玩命地用鞭子抽打,也无法驾驭,反而有几人被从马背上生生顶了下去,好在身手还算敏捷,一落地便跳了起来,没有被黄牛踩伤。

不幸的小镇瞬间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临街的商铺和民居本来早在那队骑士出现之时,便已经关门闭户,唯恐惹上麻烦。但现在奔牛和惊马一阵冲撞,周围的房舍都被撞得一塌糊涂。这还不算最糟糕的,令人揪心的在于被铁链拴在一处的紫乌金也受了惊扰,一阵乱挣乱扯之下,那块黑布掉了下去,藏在里面的东西露了出来。从骑士们惊慌失措的表情,可以猜到此物非同小可。

安弃很是好奇:“能够让这帮人把紫乌金当成骡子使唤的东西,这一定是件很了不起的玩意儿吧。”

易离离皱起眉头:“照我看……这东西似乎……就是一头骡子。”

安弃仔细一瞧,未免稍有郁闷——黑布下面露出来的,真的只是一头骡子,而且还是只病怏怏的瘦骡子,看来就像一只小毛驴,比周围的紫乌金矮了两个头都不只。

——能够动用那么多天下名马来拖拽运送的东西,竟然是这么一头小骡子?易离离感到不可思议。但此事原本与己无关,还是趁着这件陈旧的客栈被推平之前速速离开为妙。想到这里,她拽了拽安弃的衣袖,示意对方跟她走,不料安弃纹丝不动,反而用一种怪异的腔调说:“这是个什么玩意儿啊……你快来看!”

易离离一回头,才发现安弃的眼睛正抵在一个长长的圆筒上,那是他自制的千里镜,与探地镜一样,都是用来观察羊群并伺机偷羊的看家工具。

“这不是普通的骡子,”安弃说,“你来看看,脑袋上顶了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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