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灰烬的花
江入年没有回应司让的兴奋,实际上,她什么也回应不了,她现在只觉得嗓子火辣辣的疼,像是被刀片刮过一样,到处都是血淋淋的。
她怀疑,这真的是酒吗?这大概是毒药吧,要不然她怎么会觉得周围的空间都在旋转了呢,就像是所有的东西都开始变黑,旋转,最后变成一个个黑洞,能吃人的黑洞。
司让可能见她表情不对,顺着她的后背给她拍了拍,“放松,放松,深呼吸。”
低沉地话语在耳边响起,一切又天光大亮,视线变得清晰,她看到了司让揶揄促狭的眼睛,刚刚温柔的声音是错觉,眼前这个玩世不恭的样子才是他的真实面貌。
江入年下意识去看方隽池,他低着头,像是隐入了黑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江入年自嘲一笑,可能刚刚她被酒精灌死了,一口气没有上来,他都不会在意。
这一刻,江入年深刻地体会到了,在他们这样的人心中,“床伴”这两个字代表的意义,那就是分不值。
眼前又开始变黑,那些黑洞又开始吃人了,突然,包厢的门被推开了,零零散散地进来了四五个年轻貌美的女孩。
“既然来都来了,就要好好玩。我喊了几个人来给咱们助兴!”旁边司让笑着看江入年,然后用另外一只手指挥着那些女孩,“快去给你们方哥倒酒。”
黑洞远去,江入年这才注意到,原来自己离司让这么近,原来他的一只手还在搂着自己的肩膀。
与他浪荡的外表不同,江入年闻到了一种雪后松木的清冽香气,可能因为她喜欢这个味道,所以她暂时没有躲开。
江入年一动不动,她静静地看着两个打扮精致的女孩一左一右的坐在了方隽池的身边,看着方隽池左拥右抱,看着他冷静地喝下女孩们给他倒的酒,看着他一把掐起了一个女孩的下巴,来了一个深情的法式热吻。
江入年还是没有动,包厢里的气氛随着这个吻开始热烈起来,每个人的情绪都高涨,就连空气也开始火热起来。
江入年只是觉得,可能刚刚的酒真的太烈,导致她现在胃很难受,很恶心,很想吐。
就这样吐了吧,这样会不会很扫兴,方隽池会不会以为她这个所谓的“床伴”不给他面子?
胡思乱想之间,旁边的人给她递过来一杯水,“喝一点热水,暖暖胃。”
江入年呆呆地看着司让,她竟然觉得这时候司让的眼神很温柔,他的眼睛里有光,虽然不属于自己,但是在这个时候,这束光确实照在了她身上。
江入年拿过水杯,慢慢地吸吮着。
旁边两个女孩的笑声传来,她们点了几首不知名的曲子,女孩的嗓音很动听,很温柔,不同于她们轻浮的外表,她们的歌声很深情。
渐渐的,江入年竟然真的沉入到了音乐里面,慢慢地,她似乎被歌声领着,穿越了空间,穿越了时间,回到了大二她生日的那一天。
那是她和沈清川在一起后,她过得第一个生日,他们谁也没有约,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找很多朋友组建一个热闹的生日局,而是简单的找了一个ktv的包厢,就他们两个人。
那天沈清川带了一个蛋糕,他们两个人靠在一起,点了蜡烛,漆黑的包厢里亮起了烛火,响起了他清澈的歌声,她许了愿望,分了蛋糕,她记得那天的蛋糕格外的甜,甜的两个人都合不拢嘴。
那天的时候,沈清川也给她唱歌了,唱的什么歌来着?
她忘了,这么重要的事,她怎么给忘了…
“你怎么哭了?”唱歌的女孩注意到了江入年,这个女人从她们进来,就一直不言不语,一直缩在司让的怀里,现在她回头,乍一看到她泪流满面的样子,吓了一大跳,停止了歌声。
江入年用手背擦了擦泪水,笑了笑,“没事,你唱的太感人了。”
女孩听到江入年的话,吃惊地睁大了双眼,她显得有些局促,摆了摆手,“没有啦,过奖过奖。”
虽是这么说,她的笑容里也真切了几分,这是第一次有客人对她的歌声有这么高的评价,不过看着江入年泪流不止的样子,心里又开始狐疑,她唱得有这么好听吗?
司让给江入年递了包纸巾,随后看向两个女孩,“唱点开心的,活泼的,别搞得跟死了人一样。”
司让一发话,刚刚唱歌的女孩顿时又尴尬起来,连忙把自己点的深情歌曲换成了动感活泼的乐谱。
歌曲活泼起来了,江入年觉得自己的脑神经也活泼起来了,一蹦一跳的,像是要把她的大脑撕烂。
眼前的一切都变得光怪陆离,每个人的脸上都戴了不知名的面具,所有人都在黑洞前摇晃。她渐渐的开始听不到音乐,她觉得那些跳舞的人疯了。
所以,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呢?
她当初坚持的底线又是什么呢?
她明明想挣脱的,她不想陷在泥里,她不想变成被烧成灰烬的花。
可是,有一瞬间,她又觉得这一切都没有了意义,有时候,她觉得人就像一棵树,越是向往阳光,就越会扎根于黑暗。
所以,当心里的某一片净土破碎了,整个心都变成了腐烂的肉,就会变得什么都不在乎。
江入年挽起了司让的胳膊,明明一个简单的动作,在方隽池的眼里却变得十分突兀,他看到司让扶着江入年站了起来,然后两个人来到了他身边。
“她身体不舒服,让我带着先走。”
司让朝着方隽池勾了勾嘴角,眼神里是他们两个心知肚明的暧昧。
方隽池看着江入年,她整个人埋进了司让的怀里,看不清楚表情。
方隽池抬头看了他一眼,之前也发生过这种事情,女人对他们来说,就像是一种共享资源,他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从来也不会在意这些,况且,今天他把江入年约出来,就已经预料到了会发生的事。
但是,为什么,心里总有一种不适。
压抑了自己的情绪,没有让司让看出来,他哼笑了一声,“快滚吧!”
司让也笑,“放心,今天喊过来的姑娘们都是这里的高素质人才,绝对不会让你一个人寂寞的。那我们就先走了。”
司让扫视了一下周围,冲着方隽池挤眉弄眼了一番,之后便架着软塌塌的江入年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