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大宦官
刘婕妤从雪千行身边经过的时候,雪千行闻到一股淡淡的一品红的味道,她心里猛然一惊,莫非是刘婕妤投毒暗害淑妃娘娘,结果殃及到自己?
雪千行正色道,“小女曾经中过一品红的毒,对其味道特别敏感,烦请刘婕妤打开你的香囊,如果我错了,定当向你赔罪。”
“凭你也敢拦我?你不知道这宫中尊卑有道吗?”刘婕妤受了梅昭仪好大的委屈,把怒气都撒在雪千行的身上。
梅昭仪皮笑肉不笑说道,“刘妹妹真是孤陋寡闻了,雪妹妹是皇上亲封的司天台监,皇上梦中都喊着她的名字。再者说来,如果我不送贵妃红给淑妃姐姐,雪妹妹就不会中毒。所以,你还是打开香囊,淑妃姐姐才能心安,也能还我一个公道。”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我打开便是!”刘婕妤愤愤地解下腰间的金丝八宝香囊,她伸出纤纤玉指,“看好了,这是苍术、山奈、白芷、菖蒲、藿香、佩兰、川穹、薄荷、艾叶、冰片、苏合香——”她突然不说话了,怔怔地望着手里的几片一品红的叶子,“这是什么?怎么混到我香囊里的?”
雪千行看着刘婕妤迷惑不解的样子,感觉这其中必有隐情,她可能不是投毒之人。雪千行接过她手中的一品红的叶子,“这是一品红,断断不会错的。”
梅昭仪冷笑道,“刘婕妤,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陷害淑妃娘娘,你可知罪?淑妃姐姐,既然真凶已经现身了,一定要好生惩戒她。”
“本宫觉得刘妹妹是遭人陷害,绝不会是真凶,事情还没有弄清楚,昭仪妹妹何必如此心急致人死地呢?”淑妃波澜不惊地说道,“刘妹妹,这香囊是从哪里来的?”
“是武才人送与我的。”
“刘妹妹是把我们当傻子吗,你把罪责推到死去的武才人身上,想来一个死无对证不了了之吗?”梅昭仪怒容满面。
李贤妃微微欠了欠身说道,“昭仪妹妹,我觉得此事颇为蹊跷。姐妹们试想一下,如果是刘妹妹下的毒,事发之后,她怎会把毒物带在身上呢?”
李贤妃是凤翔节度使李铭禄的妹妹,她帮刘婕妤说话,难道李铭禄和刘婕妤的哥哥刘朝恩暗通款曲?可是刘朝恩作为杨忠贤的属下,他难不成不知道杨忠贤与河东节度使李景晖关系密切吗?雪千行心生狐疑,果真是一入后宫深似海啊!
“贤妃姐姐是明眼人,不像某些人一味地搬弄是非,是不是非要把我除去,你才能甘之如饴呢?”刘婕妤瞪着梅昭仪。
“你也配?”梅昭仪冷哼了一声。
刘婕妤若无其事地走出立政殿,嫔妃们也不欢而散。翠微拉着雪千行的手,惊恐地嗫嚅道,“雪姐姐,真是吓死我了。”
“有姐姐在,什么都不要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了。”雪千行搂着她柔嫩的肩膀安慰道。
雪千行和翠微刚走出立政殿,皇帝身边的内侍锦来已等候多时了,“雪姑娘,传皇上口谕,命你即刻去甘露殿侍候笔墨。”
甘露殿是太极宫里第三大殿,在两仪殿北面,是皇上在后宫批阅奏折和临幸嫔妃的寝殿。
雪千行缓步进入甘露殿,殿内北壁排列着古色古香的架,架前放置着银砚,碧镂牙管和银函盛纸。
青武皇上坐在龙椅上,怒气纵横在他的脸上,雪千行缓缓跪了下去,“司天台监雪千行拜见陛下,愿皇上龙体安康。”
“龙体安康?朕都要被气死了,你看看这些堂案和堂贴。”皇上龙颜大怒的样子,雪千行还是头一遭看到。
雪千行走上前去,不禁大吃了一惊,这杨忠贤真是胆大妄为!
大凤朝的宰相在处理重要公时,按惯例是要将堂案和堂贴呈送给皇上裁决,皇上阅后,会在上面贴上黄纸,写上最后的裁决意见,称为“贴黄”。
宰相崔胤的堂案和堂贴上,杨忠贤竟然在上面贴黄,指挥公事,其所为不仅凌驾于宰相之上,更是藐视皇上的权力,难怪青武无法忍受。
“扬子江中水,蒙山顶上茶,皇上喝一口茶消消火气吧。”雪千行伸出纤纤素手,为青武倒了一杯蒙顶茶。
蒙顶茶叶紧卷多毫,嫩绿色润,一遇到水,香气馥郁,芬芳鲜嫩。汤色碧青微黄,澄澈明亮,不愧为绿茶中的翘楚。
“最难消受美人恩,朕恭敬不如从命了。”皇上伸手接过茶,他的手温润厚重,不经意间触碰到了雪千行的手,她腮边泛起了红晕,自己这是怎么了?
锦来欲言又止,“皇上——”
“有什么话直说,吞吞吐吐让人不畅快。”青武有点不耐烦了。
“杨忠贤乘肩舆入宫,直至太极殿方才下與——”锦来头上冷汗淋淋。
“他越来越混账了,传他进来!”青武将茶杯重重地往龙案上一扔。
“老奴遵旨!”锦来出去宣旨了。
不多时,杨忠贤粉墨登场了。他一身紫色圆领窄袖袍衫,顶戴幞头,幞头两侧飘着硬脚斤子,面白无胡须,一副桀骜不驯的神态,“奴才参见陛下。”
“免礼平身,锦来看座!”皇上竭力压制着熊熊的怒火。
杨忠贤抬起头来,猛然间和雪千行四目相对,他痴痴地看着雪千行,喃喃自语道,“飞儿——”
“她叫雪千行,是朕亲封的司天台监。”青武的眼神咄咄逼人。
“雪姑娘特别像一个故人,老奴失礼了,还望皇上赎罪。”杨忠贤魂不守舍地说道。
雪千行拿起龙案上的债帅名单,“杨大人,这本账册,你是否还熟悉?”
“老奴不知道雪姑娘在说什么。”杨忠贤脸上浮现出温柔的微笑。
皇上早就料到他如此一说,“无妨”,青武顺手将几本奏折扔到杨忠贤脚下,“堂状贴黄,你又作何解释?”
“老奴身为神策中尉和枢密使,理应殚精竭虑为陛下分忧解难,皇上为何不能体谅老奴的良苦用心呢?你虽然贵为天子,可别忘了,当初先帝驾崩时,朝官们都倾向于六王青,如果不是老奴运筹帷幄,你如何能争得过六皇兄?”杨忠贤丝毫没有半点畏惧,言之凿凿地据理力争。
青武的脸抽搐着,“前几日,朕和宰相崔胤谈及四方的反叛者,崔相说陛下左右就有反叛者,何必言及四方呢?朕当时还不解,如今你堂状贴黄,乘肩舆造太极殿,还多养壮士为假子,不是谋反吗?”
“陛下,我收壮士心而卫国,怎么能说是反叛呢?”杨忠贤阴森道。
“杨大人欲卫国,你何不姓青而姓杨呢?”雪千行反唇相讥道。
“姓什么那么重要吗?皇上,老奴甚是乏累,先告退了。”杨忠贤气乎乎地走出甘露殿。
雪千行离开甘露殿的时候,杨忠贤正在殿外候着雪千行。
“雪姑娘,不知道你母亲怎样称呼?”
“我没有母亲。”雪千行冷冷地回答,她从小就是孤儿,不知道自己的生身父母是谁,他们为何抛弃她,如果不是师父收养她,她也许早就命丧黄泉了。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杨忠贤尖锐的声音飘在雪千行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