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云檀见着那缕头发,愣怔片刻,在邳州,女子赠发便是许终身的意思,但是再看周挽之面上正气凛然,半分旖旎也无。 见此情形,云檀也腹诽自己想岔,不过也庆幸周挽之并没有对他起心思。 他如今这样的境况和身份,给不了她人任何承诺,他接过那缕长发,只是叮嘱道:“这次就算了,以后别随便给旁人头发。” 周挽之:“啊?” 云檀道:“许多江湖术士可用发肤血液行厌胜巫术。” 周挽之对他这没由来的叮嘱倒是有些意外:“这头发你不也拿了,我如何信你。” 云檀顺着她话道:“我乃云家军将士,若我不是好人,怕是天底下就没有好人了。” 两人眼神一对,蓦然噗嗤一笑,算是他们完全迥异但相同压抑的岁月里,一点可以松弦的慰藉。 …… 收好骨哨之后,周挽之与云檀顺利地分道扬镳。 两人都很有默契地不问对方究竟要去做什么。 回程坐的驴车倒是个年轻人,一路上沉默寡言,哪怕周挽之主动攀谈也只是敷衍着回复两句,这叫周挽之也作罢了。 回村后趁着日暮近黄昏的夜色,周挽之将埋在父母坟里的瑶绣材料挖了出来,一遍挖一边念叨着福生无量天尊,到底是原主的父母,并非是她的,要是自己的爹娘,她挖了就挖了。 带着绣品回去,叔婶正堵在门口,俨然已经等待她多时。 撕破脸后陈佩兰更加阴阳怪气起来:“我还以为你搁外头睡野汉子炕上回不来了呢。” 周挽之选择沉默,她穿越前的原生家庭重男轻女到极致,她非常习惯屏蔽所有恶言恶语。 陈佩兰甚至没有给她留饭,一碟豆芽一盘油菜都吃得精光,周挽之刚到桌边,陈佩兰就已经将油水也无敌空碗收走。 好吧,今夜大概是没饭吃了,周挽之咽了咽口水权当减肥。 她将墙角的绣架搬出来摆好,将全副心神投入到刺绣当中,反正绣着就不饿了。 周挽之对系统道:“开启加速卡。” 系统【收到宿主指令】 加速卡甫一开启,周挽之立刻进入状态,平挑、竖挑,十字挑等花样在周挽之手中翻飞,她像是在灵魂分作两半一样,一个在绣,一个在看。 不多时,帽子和两管袖子的部分就已经刺绣完成,周挽之这次打算做一身圆领袍,“大齐”大概对标这穿越前世界的宋代,圆领袍这种简单方便还能多种方法叠穿,甚至居家外出都适用的衣服,绝对是能够掀起时代潮流东西。 周挽之爱绣成痴,不知不觉已经绣到了第二天的天明,她伸懒腰活络了一下自己的肩颈,端详了圆领袍一番,只剩下一个封边。 【叮咚,恭喜宿主完成第一件绣衣,瑶服圆领袍的创新设计即将拔高当代布衣生活质量,特此奖励隔空换物卡一张,复制卡x10!】 …… 陈佩兰晨起时,还见周挽之的房里亮着灯,进去一看,绣架上是刚刚收针的袍面,针脚细腻,光滑璀璨,圆领袍内搭更是用了双面绣的技法,领边翻出来贵气逼人。 而周挽之已经困得头歪在墙上睡着了。 陈佩兰惊艳得两眼发直,她没见过什么官绣宫绣,但是眼前的绣是她活大半辈子能见到最好看的了。 周挽之当然没有睡着,她眼皮撑开缝,打量着陈佩兰满意的模样,嗤笑一声,这是她昨夜绣好袍面后用的复制卡,复制出来的绣衣还分超清高清和流畅,周挽之毫不犹豫选了最低的流畅。 但这足以骗过陈佩兰,她现在看周挽之就像在看一棵摇钱树。 她轻轻推了推周挽之,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挽姐儿,用些饭再睡吧。” 周挽之假装悠悠醒转,揉揉惺忪的眼睛:“婶婶?如今什么时辰?” “天明了,快去吃些饭。” 周挽之点头应是,吃得毫不客气,虽然早饭只是窝窝头红薯一类,但周挽之一夜未睡加上空耗精力,这会子更是饿得前胸贴后背。 吃过饭后,周挽之强打起精神,收拾了些香纸蜡烛,又说要祭拜父母去了。 叔婶见她真会宫绣官绣,对她也不似原先那般阴阳怪气,只叫她早些回来歇息,晚上好接着刺绣。 周挽之表面应是,心里却只是冷笑一声。 来到父母坟前,周挽之吹响骨哨,为了不叫村里来来往往的村民起疑心,她点上香烛,烛火在风中摇曳,火舌舔上黄驳的纸钱,烟灰缭绕间蒸的她面颊泛红发热。 风卷着纸灰飘洒,最终归于
尘埃。 云檀来得很快,不过并没有直接现身,而是躲在坟地旁边的小树林里。 他穿的衣服十分不显眼,几乎要和树荫融为一体。 蝙蝠停在他的掌心上,顺从云檀轻而缓地抚摸。 周挽之打量着四下无人,端着先前用来装香纸蜡烛竹筐向他走来。 “怎么了?”云檀问道。 “有事托你办。”周挽之掀开竹筐底部的夹层,将早就已经绣好的圆领袍交给云檀。 云檀接过圆领袍,看着上面的针脚,微微瞪大了眼睛:“这是……宫绣?” 周挽之摇了摇头,道:“确切说,它叫瑶绣。” 云檀穿过宫绣和官绣,甚至末品的黄绣也并非没见过,但当他将绣纹仔细端详后才发现,绣品的技法不同于任何一种皇绣、宫绣、亦或者是官绣。 “这是,你自己创造的刺绣技法?”云檀只能想到这个说法,因为他确实没有在大齐见过“瑶绣”。 但瑶绣是瑶族人民的智慧结晶,周挽之还没有当抄公的意思,但是自己穿越的事说出来又太过匪夷所思,她只能开口道:“不是我想出来的刺绣技法,而是我在梦中有个仙人教我学的。” 虽然听起来也不靠谱,但总比穿越好接受些。 云檀拿着圆领袍问:“你这是要送给谁?” 周挽之早在听到陈佩兰和周昆谋害她父母时就已经想好了对策,他们不仁,便不要怪她不义。 她取出一封信,放到了绣衣之中:“在我下一次吹响骨哨之时,你能不能想办法,将绣衣和信带给织造局?” 云檀拿着圆领袍,更是诧异:“你这般信我?周姑娘,我们不过只有夫妻之名而已,这样重要的投名状你就如此交给我,不怕我不交?” 周挽之还有隔空换物的卡片,她这一举动,同样是在测试云檀值不值得托付:“你我二人都缺钱,当今世道赚钱法子莫不过三样,那便是盐矿绣,盐矿握在官家手里,而我,敢说能把‘绣’做到民间一家独大。” 她指了指圆领袍:“叫你办的这件事,就是你的投名状,你若不想跟着你娘子富贵,那就随你啰,这位云家军小将士,虽然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事,但你也一定缺钱吧,我们风起于微末,自当结盟啊。” 云檀笑了一声:“你说得倒教我有几分意动,放心吧,我不做那种坏良心的事。” 他说完,从袖口摸出一块玉麒麟,玉石色泽雪白,入手酥润,品相奇好,云檀道:“以此为证,我绝不私吞你绣品,若我拿了,你自然也可以将这玉佩据为己有。” 这次轮到周挽之有些震惊,她虽然不识货,但好歹看得出来这是枚有价无市的和田玉,一个普通云家军兵卒怎么可能有? 她不知道云檀年纪,但估摸着应该和她差不多,难道竟是个年轻的小将军? 云檀似乎是看明白了她的神情,补充扯谎道:“此乃传家宝,算是我的全部身家,好好保管。” 既然云檀执意要给,周挽之也没有不要的道理,做生意的人太客气是做不成事的:“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放心吧,我一定看好你的玉。” 周挽之收下玉,也不好再叫云檀久留,云檀也走得极快,不愧是会功夫又上过战场的人,没一会就不见踪影,只余林子里树声沙沙作响。 周挽之也收拾着回了家,她昨夜已经把每个阶段的绣衣半成品都复制了一份,为的就是瞒天过海叫叔婶相信她一只在屋里刺绣,且只有这唯一的一件绣品。 且周挽之每天都要寻一个时间去祭拜父母,为的就是将昨日的半成品埋进坟里。 光阴弹指,转瞬已过半月,周挽之将低配复制的圆领袍挂在了屋子的正中央。 刺绣精致,针脚密实,花纹细致紧凑行云流水,一下子叫周昆和陈佩兰看直了眼睛,二人甚至都喜滋滋地上身试穿一番,眼中满是惊艳。 “挽姐儿,你有这一手,怎么没听你爹娘说起过?” 原身周挽之确实没有这一手出神入化的绣技,但她识断字,六七岁便将论语倒背如流,十几岁所作章锦绣不输男子,只是这对叔婶根本看她不起罢了。 女子又考不得功名,在他们眼里,识断字锦绣章不如会种地烧火来得实在。 周挽之压下心中鄙夷,只将和云檀扯的谎又同他们扯一番:“夜里做个梦,当年在潭阿婆那里看的便融会贯通了。” 叔婶喜不自胜地搂着周挽之:“咱们之前错怪你了,以为你是那不懂事的赔钱货,怪叔婶,如今才发现你是个懂事的。” 懂事?周挽之只觉得好笑,他们只是想抓住摇钱树罢了。
【叮咚,恭喜宿主完成向叔婶提交绣品任务,奖励读心丸x5,是否现在使用?】 周挽之:“不使用。” 现在,还没到收网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