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神灭(第1/5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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剿灭魔教的战役并没有持续太久,这一点出乎绝大多数人的意料之外。谁都没有想到,势力庞大、组织严密的魔教,真正到了起兵造反时却如此不堪一击。往日智计百出、阴险深沉的教主,在这场战争中没有发挥出哪怕半点他的聪明才智,以至于登云会数万之众犹如一盘散沙,全无当年以一教之力对抗整个武林的霸气。
当然了,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谢谦的英明指挥。这位年轻的将军在战争中表现出了超越其实际年龄的老辣沉稳,情报工作也做得无懈可击,登云会的各处据点都被他掌握得清清楚楚。以往朝臣们都对谢谦心存疑虑,要么觉得这个三十岁出头的年轻人经验不足,要么担心他沉不住气急躁冒进,几场大战打下来,这些疑虑统统烟消云散。有小道消息称,方惟远受了重伤后,至今元气未复,国主很有可能会培养谢谦取代他的位置。军中的将领们也抛开方惟远,纷纷巴结谢谦,并以自己的子弟能在谢谦手下谋事为荣。方惟远就像是一朵开败了的花,再也无人亲近了。世事苍凉,大抵如此。
“快了快了,”安弃喃喃地说,“教主他老人家就快要得逞了。”
“我有点后悔,”季幽然叹息,“早知道当时不和我老爹明着闹翻,这样我还能想办法背地里弄到点情报。现在我们都只能做睁眼瞎了。”
“你老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安弃问,“我在总坛呆了那么久,居然从来没见过他。”
季幽然摇摇头:“我也没法说清。他曾经是教主的亲信,亲自为他制定了登云会蛊惑人心的种种规划,回过头来又觉得教主的野心太大,决定要扳倒他。正的反的他都做全了,我怎么能说清楚?而且自从我长大后,他对我……很多时候就像陌生人。虽然我早就习惯了被教主当成杀人工具,但被亲生父亲当成杀人工具,滋味就不那么好了。”
一直默不作声的易离离插嘴说:“至少他曾经对你慈爱过,而我甚至连自己的父亲长什么样都全无印象,现在我对他的记忆全部来自母亲的讲述。”
“你们是要比可怜吗?”小木匠恶声恶气地说,“老子连亲生父母都没有呢,只是个什么翼人的狗屁化身。我现在经常梦见自己变成一只长了翅膀的烤鸡。”
两个女子面面相觑,异口同声地说:“还是你可怜。”
三个倒霉蛋此前惶惶如丧家之犬,已经逃亡了数月。直到登云会的势力基本被瓦解,才算是松了口气,又回到了那个原本属于登云会总坛的小镇。安弃虽然仍然背负着刺杀方惟远的恶名,但想来也问题不大。他只需要等到方惟远身体恢复得不错时,偷偷溜去见他一面,就能解决了。
但那不过是小小的个人问题,压在心上的石头仍然是教主他老人家的大阴谋。没有方惟远主持局面,谢谦已经渐渐有权倾朝野之势,并且深得储君信赖。安弃每天都要和两人商讨一下所谓对策,但事实摆在眼前,就凭这三人微不足道的力量,干什么都只能是螳臂当车。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守在这座小镇上,守株待兔地等待着可能出现的教主。因为翼人的体魄如此巨大而醒目,在纷乱的战时绝对不可能被转移走,它一定还在这附近隐藏着。只不过,现在教主还需要它么?他手上已经实际上掌控了兵权,大概压根用不着亲自动手了。这个话题几乎每天都会被三个人提到,不管他们在讨论什么。
“一定能有办法的,”安弃很苦恼地敲打着自己的脑袋,“教主总得有点弱点拿给我们抓。”他伸手一指季幽然:“别再提什么刺杀谢谦了,那么大人了就知道蛮力。有教主在身边,你去了也是肉包子打狗。”
“那我呢?”易离离一面问,一面小心地扯住季幽然,免得她一怒之下把安弃打成肉包子。
“你拿什么去说服旁人?”安弃仍然摇头,“谢谦是货真价实摧毁登云会的大英雄,你说什么都只会被认作造谣,当场打死都说不定。”
易离离很泄气:“说的也是。我们根本就没有任何办法能靠近教主。”
季幽然忽然眼前一亮:“那能不能想办法让教主主动来抓我们呢?”
“以前可以,现在我们已经没用了,”安弃叹口气,“现在他说不定都把我们给忘了。”
“他不是一直很垂涎你体内的……呃,可能存在于你体内的力量吗?”季幽然说。
“那是以前。现在他有了真正的权力了,动动嘴皮子就能让成千上万人替他卖命,哪儿还用得着自己动手打架。除了吃饱了撑的要玩御驾亲征的,你见过皇帝带兵打仗吗?”安弃说。
季幽然还没回话,就吃惊地发现安弃脸色变了。小木匠又陷入了旁若无人的沉思中,嘴里念念有词,完全听不到旁人的说话。
最后他终于开口了:“现在才是教主最需要抓住我的时候。”
“为什么?”季幽然不解。
“因为谢谦的权势太盛,”安弃回答,“别忘了,除了谢谦或者‘雒国的谢谦’之外,别人根本就不知道他们是听从教主支配的。在他们心目中,谢谦始终还是国主的忠臣,干掉登云会的功臣。但是……万一谢谦自己叛变了呢?”
季幽然一怔,回味着他的话。易离离的心思比她缜密,已经先想到了:“是啊。如果谢谦自己就能成就大事……他为什么还要听教主的命令呢?”
安弃满意地点点头:“没错,就是这么回事。如果教主辛辛苦苦这么多年,最后让谢谦捡了便宜,还不把他老人家给活活气死?所以他一定要保有翼人的可怕力量,才能保证谢谦会害怕他的威胁,继续听命于他。”
“可是……也许谢谦压根就不会叛变呢?”季幽然说,“我听我老爹说过,谢谦和教主的关系很亲密,说不定就是教主的亲生儿子呢。”
“亲生儿子算什么?”安弃大摇其头,“你从来不听说先生讲故事的吗?随便为了点钱啊美女啊王位啊,儿子杀老子不是再正常不过?”
“我看你比较不正常……”季幽然咕哝着,却也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在理。如果真有君临天下的巨大**,弑父杀母这样的事的确不算什么。
安弃继续说:“教主肯定早就想到过这一点,所以他才拼命保藏着翼人的秘密,不让外人看穿。别人不知道他神功的底细,自然不敢反抗他。但他最大的失算就在于,他之前没有想到翼人被关了二十年都始终玩命地反抗,只好不断加大毒药的用量去压制它,以至于翼人现在已经离死不远。教主想要继续获得这种非人的力量去控制谢谦,就只能把希望放到我身上了。”
说到这里,他歪着嘴邪恶地一笑:“所以我一定要深藏起来,让他着急。只要他着急了而又找不到我,没办法还得回来找这个快死的翼人。现在他可没有一整个魔教来指挥了。”
“但他一样可以用捉拿刺杀方惟远的刺客的名义来抓你啊。”季幽然说。
安弃笑得更邪恶:“那我就算是被抓,多半也会直接落入谢谦的手里。谢谦要是直接把我咔嚓一刀,教主可就什么也捞不到了。所以他一边想要抓我,一边还不能太引起谢谦关注。虽然谢谦完全有可能对他一百二十分的忠诚,但只要有一丁点可能性,我们聪明绝顶的教主就会担心得半夜睡不着觉。”
“还是你最坏。”季幽然和易离离再次异口同声地说。
一切都如安弃所预料。通缉他的风头慢慢过去,一切都显得风平浪静。谢谦已经被破格拜为兵部侍郎,方惟远慢慢伤愈,却也失去了说话的力度。虽然他愤怒地指责谢谦才是刺杀他的幕后主使,但一来拿不出证据,二来谢谦在他被刺后的种种表现颇能打动人心,以至于非但武百官不信,就连国主都只能苦笑着摇摇头:“镇南侯伤重,有点老糊涂了。”
安弃等三人就在小镇里慢慢等着。易离离每天操持着一家小小的卤菜铺子,季幽然在外注意着各种异动,安弃则足不出户。他知道,这是和教主比试耐心的时候,所以居然也牢牢收住性子,就是绝不露面,每天躲在房间里百无聊赖地削着木鸟,偶尔做上一两件精巧的小器械取乐。如是又熬了两个月,正当安弃开始觉得鼻子里闻不到卤猪大肠的气味就不习惯时,教主终于有所行动了。
“有一个热闹你想去看吗?”季幽然这一晚说,“镇里来了一个好大的戏班,运来了不少古怪动物,甚至有一头真正的狰。”
安弃跳了起来:“狰?我一直想看的。”
“去看看吧,”易离离善解人意地说,“你也憋了那么久了,戏班子一开演,那么多人,你不会被注意到的。”
于是他去了,一到现场就被吓了一跳。不是因为那里人山人海好似饥荒年代的抢米,也不是因为那头狰果然凶神恶煞名不虚传,而是由于关狰的笼子。
——这笼子实在是太大了。虽然狰的确是一种躯体庞大、超越一般野物的怪兽,但这个笼子比关在里面的狰足足高了三四倍,即便狰能够跳跃,这个高度也过于离谱了,可以说是彻头彻尾的浪费材料。
这个笼子吸引了安弃全部的注意力。他甚至没有去看他一直想要观赏的狰,当观众们发出带着惊恐的赞叹、观看着狰撕咬一头强壮的公牛时,安弃却呆呆混在人群中,仔细端详着这个金属笼子。他装出兴奋的样子,挤到笼子前,用自制的锋利小锯在上面划了一下。如果是寻常的铁笼,这一下已经足够把铁枝划断了,但这笼子却半点事也没有。这更加让他产生了某些联想。
最后他终于得出了结论。这个结论让他止不住一阵狂喜:他终于有机会好好地对付一下教主,出一口胸中的恶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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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班子在镇子里演出了七八天,这几天里季幽然按照安弃的指示,不再管其他的,全力监视着戏班的行动。
“那个铁笼子,是用来装翼人的,”安弃说,“教主一定就混在戏班里。他要把翼人带走,又不想让谢谦注意到,所以玩了这个花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