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银贞不知道，当初小雅迈出那一步后，只需要付出很少的气力，收入却成几十倍的态势增加，面对现实的压力，在这种巨大差距面前，有多少女孩子能够恪守住自己的尊严和梦想，不去“失足”？又有多少已然“失足”了的，还能为了梦想而努力跳出来，即便再次回到当初那清贫的日子，依然能够心满意足？只有小雅做到了。

因为对于小雅来说，回到当初清贫的日子不重要，回到当初的吴小雅才是让她最开心的。来了日本之后，她完全过上了曾经她最希望的那种生活，学业、梦想、还有爱情，过去的事情将会被永远封存，毕竟出来上学不容易，很多条件差一些的留学生都是一呆好几年的，为的是省下那点机票钱，这样的话学校里也就没有人会质疑小雅为什么不回国。唯一不那么重要的，就是得节俭一点、辛苦一点生活。

而这些小雅是不会去在乎的，可以做回原来的自己，别说区区几万日元，就算让她白干几个月，她都觉得值得。

因为银贞永远也不会知道，小雅为了跳出来，付出了多少艰苦的努力。

就像小雅也不会想到，她好不容易跳出来的这个坑，这个韩国妞为了那些包包、手机、香水、化妆品和名牌衣服----从某种程度上说这也是一种梦想----而正准备鼓起勇气往下跳。

银贞从那天看见小雅干的活儿以后，第一反应是自己肯定干不了这个，天啊，太累了，真不知道这个中国女孩儿怎么受得了？第二反应则是：如果不干这个，她还能怎么解决目前窘迫的经济状况？那个充电一夜只能用半天的手机她实在想换了，可是那件心仪已久的裙子恐怕就要再等一等，真的要再等一等？很快就是秋天了，那条裙子还是露肩的呢！

就这么胡思乱想了几个星期，手机和裙子还在商场的橱柜里摆着，她终于知道了一条新的生财之道。

援助交际。

在日本是没有人扫黄的，因此色*情业是相当的发达，红灯区无处不在，各种各样的成人光碟在音像店里随处可见，报摊上那些香艳的杂志画报和《读卖新闻》，《朝日新闻》这种正经报纸放在一起卖，日本人也是见怪不怪。

最近正是小泉首相参拜靖国神社的事情让中日韩三国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他那张瘦猴面孔配着乱蓬蓬的头发，经常作为封面人物出现在各类政经杂志的头版，如果边上卖的《东京热》封面恰好是仓井空姐姐的屁股，而又被小雅看到时，她会偷偷趁摊主不注意，把那本《东京热》扣到政经杂志上面，从某种角度看可以达到一种很猥亵的视觉效果。小雅说因为你们首相太可恶，所以要糟蹋他一下，从小受父亲影响，思想比较左倾的清志朗这时会白她一眼：你糟蹋的是仓井空。

因为色*情业的发达，援*交在日本就变得很常见，从事这一行的女孩子大多都是学生，为改善生活，在某些线人或者蛇头的介绍下，为那些有需求的男人们提供服务。但是并不是以此为职业，也不在酒吧、夜总会等场所上班。援助交际的主要特点在于这个活儿是兼职，如果处理得好一点，可以学习创收两不误。

当银贞决定去尝试这一步的时候，她就是这么对自己说的。

在日本，只要是个有点姿色的女孩子，大概都会有过走在马路上被人塞名片的经历，这些名片不是推销什么安利的产品或者卖不出去的楼盘，大部分就是留一个援助交际组织的联系方式，当然也有直接上来问的，但是这样上来搭讪的人主要是以拍成人的电影为主，你的姿色得相当出色才行，他们才会跟你细聊。对于姿色一般点儿的，就是群发名片，广种薄收，没那么多功夫跟你费口舌，联系方式名片上都有，想挣钱就打电话，爱来不来。

小雅也收到过这样的名片，也有人问过她要不要去拍电影，她掉头就走，开什么玩笑，我跳出来容易吗？再跳回去？现在银行里有几十万，浦东还有套房子，再回头挣这点儿皮肉钱，何苦呢？

虽然和刘嘉明相处的这几年，看起来是生意关系，但是就从形式上讲，也算是夫妻。现在的小雅，从心态上已经无法再像几年前那样，每天平静地和不同的男人睡觉，这会让她会觉得很恶心，其实那时候她也觉得恶心，只是面对现实，没得选择，现在她有得选了，她当然不愿意。

何况她还有个喜欢的清志朗，小雅有天突然想到一个关于身分的问题：她是爱赵磊，但是赵磊没有做过她哪怕是一天的男朋友；李子期么，说到底只是一个关系好一点的客人；刘嘉明和她有夫妻之实、夫妻之情，却无夫妻之名。如果她和清志朗在一起的话，这个小日本将是小雅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恋人。

仔细这么一琢磨，原来自己虽然不知跟多少男人睡过觉，可到现在为止还从未有过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爱人，她有些心里不平衡，尤其是看着银贞跟郑在云煲电话的时候，小雅轻轻地问自己：是不是该找一个男朋友了？

有男朋友的银贞心里则是在想：是不是该去尝试一下？一晚上就可以得到八万日元，这可是小雅给人打扫房间辛苦一个月的收入啊。

也就是从那天起，这两个女孩子就开始同房异梦了，这么说也许有些牵强，因为小雅的心思没有什么变化，她甚至还跟银贞分享了对清志朗的好感，银贞也觉得清志朗这人挺好的，就是长得不够帅，也不至于丑，但是毫无疑问比她的郑在云要差多了，人家可是小裴勇俊呢。小雅心想，那是你没见到赵磊，本姑娘的初恋比你那裴勇俊可男人多了，哪像你那小白脸，漂亮是漂亮，就是分不出男女。

全银贞犹豫了几天，终于下定决心，找了一个没课的下午，拨通了那个电话。

银贞刚吞吞吐吐问是不是可以通过他们安排交际对象，那边就很爽快地说：你有兴趣的话就到道德北町条目135号的川喜居酒屋来一下，找一个叫田中雅明的人，带上两张照片。

居酒屋就是小酒吧的意思，在日本这种小酒吧遍地都是，也不是什么下流场所，银贞搞不明白为什么要叫她去那里，电话那头说：你来了就知道了，说完就挂了电话。

银贞忐忑不安地去了那家店，进门之后觉得更疑惑了，那是一个很普通的小酒屋，田中是这家店的老板，三十多岁的样子，见了银贞，很友好地打了个招呼，给了她一张表让她填。这张表还是挺细的，除了需要填写身高，年龄、三围等常规资料，还需要填写期待的工作时间，工作地点，过夜还是单次，对客人年龄、长相，身高是否有要求，以及期望报酬等等。这些倒还好接受，最恶心的是还有一大部分是关于床上的细节的，比如是否接受口*交，是否接受肛*交,是否接受群*交，等等等等，足足有四五十条。

日本人做事的认真劲儿，从安排援*交女孩这件事上便可见一斑。银贞原本以为自己只要咬咬牙，豁出去就行，大不了进了房间眼睛一闭什么也不管，完事后拿钱走人，可是看情形，如果她这样做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拿到的钱会少很多，因为每一个选项的后面，都清楚地写着价格。

通过干这个，一个晚上挣七八万日元，是可能的，但是打算进了房间，眼睛一闭腿一张什么都不管挣这么多，是不可能的。即便是出卖肉体，也得分多劳多得和少劳少得，想要不劳而获，门都没有。

银贞咬着牙，挑了一些她勉强能接受的项目，打了勾，她选择的是按次数接客，因为她不想在外面过夜，晚上还是得看看，跟郑在云打打电话，还可以不让小雅起疑心。由于之前说过的银贞的手机电池不好使的缘故，郑在云经常把电话打到小雅手机上，这位帅哥会说点日语，有时也会跟小雅聊两句，这样大半年下来多少算认识，所以银贞是绝对不愿意让小雅知道她有什么异常的。

这样一来，田中帮她算了算，她每去跟客人做一次，大概能拿到不到三万日元，离她之前填写的期望报酬差了好多，银贞很不情愿，想着有点不值，想多要点，可是田中很认真地跟她说：你可以写明一次至少八万日元或者更多，但是我能保证你这一年都不会有客人给你打电话的。

日本人相当实在，即便一个女孩美若天仙，进了这行，也就是相貌上的分值会高一些，该付出多少劳动，才能获得相应的报酬，那是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的。所谓千金买一笑，烽火戏诸侯这些为了漂亮女人开心撑面子而干的十三点事情，那也只有在我们这种五千年悠久历史的泱泱大国才会发生。

田中特别有底气地说如果银贞打算要八万日元一次或者更多，那一年都不会有客人找她，这句话也是有缘由的。因为在日本，干这一行的女孩子实在太多了，加上从不扫黄，基本都供大于求，这些年经济不景气，男人们在外面玩，多少还得有个性价比的考量，而且日本是个中产阶级为主的社会，贫富差距并不大，大家挣钱都不容易，用在这方面自然也不会像国内那些暴发户出手那般阔绰。不管怎么说，这是个充分市场竞争的行业，看不见的手在其中发挥着重要作用，银贞只能低头接受这个价格，要不然她就必须接受那些让她一想起就要把隔夜的泡菜吐出来的服务项目。

几年后银贞曾看见一条新闻，说是中国北京有个管高速公路的贪官，因为一个做足疗的小姑娘给他捏了两次脚，让他很满意，都没跟人家睡觉，甩手就给了二十万人民币，接近三百万日元。在日本想挣这么多钱，银贞得陪上百个客人上床，两下一比较，差距实在是太过悬殊，她心里是又恨又悔：

当初真是应该来中国发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