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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追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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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其他人赶在宿舍锁门前回来了,方茉是在周一早上回来直接去教室上课的,让孟思嘉给捎的本,说是回了一趟家。

30第一批参加党课学习的是三个人:方茉,李夕和景利。一早景利和杨骎正要出门的时候被李夕叫住:“景利,你们要去哪里,方茉党课请假了,你要逃课吗,那我们寝室今天就没人去了,我今天要和院上的人去福利院,钱老师说了,今天党课很重要,让你记好笔记,回头给我和方茉补课。”

“今天有党课?”景利记得,只是昨天答应了杨骎要一起去种树,没有合适的理由请假,那就直接翘课。

“你还是上课去吧。树苗留了一夜,得种了,我自己去种。”杨骎温言道。

“我们说好的......”

“党课重要。”

“好,我都听你的。”景利点点头。

人院的党课是由各个系的主任轮流上课的。今天由张旷讲党史。从主要领导人的诞生,求学,参加革命讲起,一个小时,算是开了一个头。

课间从洗手间出来的景利听到张旷和钱澈的对话。“今年咱们系有几个转专业的?”张旷问。

“三个,两个去汉语言学,一个转动医。”钱澈回答。“谁转动医。”张旷显然感到意外。

“杨骎。”

“杨骎?哪个孩子?”

“30那个不太爱说话的女孩。”

再往后他们讨论什么景利再没有听进去。杨骎,杨骎,钱澈平和的语音一直在她耳旁回响,越来越大声,天崩地坼,以至于钱澈叫她向她招手她都浑然不觉。

回到座位,想起杨骎昨晚看的,想起她的欲言又止,想起军训结束那晚的酒和风,想起何琪嗤之以鼻的那三个字——蹭饭的。转去动医,意味着杨骎要离开这个城市去另一个校区。这是极不容易的,肯定动用了他们家的关系。

为什么她竟然没向自己透露半分。回忆中的“先兆”只是谜底揭晓的印证。她是什么时候做的决定,一开始?还是......什么时候交的申请......疑虑万千的景利急于得到答案,顾不得正上着的课,在众目睽睽之下,收拾东西,挤出礼堂。

“景利你干什么去?”钱澈追出来拉住她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钱老师我有事先回去了,党课请假。”挣脱钱澈,景利就往楼下跑去,钱澈三两步上前拦住她:“有什么事不能上完课再去处理吗?既成事实的答案何必急于一时去验证。你可知道逃党课的后果,这是张主任的课。”钱澈已然猜到景利翘课的原因,苦心相劝。

“钱老师我知道,但我现在没有心情上课。”景利躬身向钱澈表示感谢,“对不起钱老师,我要去找她。”说完就噔噔跑下楼去了。

钱澈无奈,担心景利心绪不稳,慌忙骑车出事,随即拨通了乔一和的电话。

景利一边骑车一边给杨骎打电话,连拨三次都没人接听,全力骑车往后山去。乔一和刚出办公楼就远远看见一手打电话一手扶车的景利,紧赶着从车棚取了车,直赶到新区直道上才追上她。 景利被突然出现和自己并行的乔一和吓了一跳。想来应该又是钱澈多事了,稍微放慢速度说:“乔老师,你忙你的去,不必跟着我。”

乔一和不答话,扭头看着景利。从理性出发,他也应该按钱澈说的不管用背的,扛的,抱的无论如何把景利拉回去上课。

这一路追来,见景利一路疾驰,听她言语坚决如铁,她眉眼盈盈,眼底却隐约有一座铜墙堡垒。扫见她手腕上的木石前盟,想起那篇说明。她和杨骎要好,而对方转专业这样的事竟然没告诉她。对她而言这与背叛无异。自己情感上便已倒向了景利,随她去,只跟着她护她周全就好。

景利看他只是看着自己并不阻拦劝说,渐渐放下防备,任由他跟着。后山那么大,杨骎会去哪里。是了,应该是图馆后面山林中的空地。

两周前,她和杨骎去图馆,那天图馆人特别多,没位置,两个人站在最里侧架的角落里,斜倚着窗看。站得久了,景利伸着懒腰往杨骎身上倒。望向窗外,视线贴着图馆凸出的墙角,见明媚春光下,葱郁的山林围绕处有一片金黄。站直了,视线被墙挡着又看不见了。

这一眼惊艳,惹得景利要指给杨骎看,但无论杨骎如何变换视角,都不能看见。努力良久,景致没看到,前仰后合间,景利没站稳,眼见着往后跌倒,头将撞在架上。

杨骎敏捷,连忙拉她偏离架,自己却被景利带着扑倒在她身上。牙齿磕在她锁骨上生疼,顾不得自己,连忙拉开景利衬衣查看,指甲盖大小的红斑,是杨骎留给景利的印记。这时已围过来好些人,见此情形,有人开始起哄。景利推着杨骎起身,拉着她挤出人群。杨骎猜到景利要带自己去她看到的那处风景。

图馆向东南方向穿过一片树林。林木茂密,景利在前扒开草木艰难前行,实在难以通过的荆棘就绕过去。景利相信,一直往图馆屋角指向的方向前进,肯定能到那片金黄。

路难行,艰难跋涉好一阵,也没有走多远路程。忽然想起杨骎家境优渥,从小在城市长大,可不像自己是个满山跑的野孩子。一路未听她抱怨,回头看她,她在离自己三五米远处,正用石块在树干上刻画着。

往回走几步,看她刻在树上的是双向箭头,她是在做标记,心细如斯,可爱如斯。景利拉了她手往前走:“有我呢,不用做记号。”

杨骎浅笑回应,跟着景利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走,大约四十分钟过后,翻过一个山坳,深浅不一的棕色树干将蓝色的天空、金黄的菜花和深绿的枝叶构成的层次分明的油画分割成大小各异的板块。

“我们到了。”景利奔跑着向前,一片油菜花地,中间突兀着一块鹰嘴状的大青石。油菜花地和树林并非连在一起的,中间隔着一米多宽的小溪,乱石嶙峋,浅浅一沟水流淙淙的石缝间冲撞来回,溅起白浪朵朵。景利等杨骎上前,拉了她大跨一步冲进花丛里,惊起一丛蜂蝶嗡嗡、窃窃、翩翩。

“你仔细些,农人养成这么一片油菜地不容易,不能糟践。”杨骎拉住向前蹿的景利。

“你只管跟我来,你看这片油菜地,足两亩有余,确不成行列,疏密不一,你看这麦娘娘、米米蒿、碎米芥、离蕊荠、鼬瓣花,杂草丛生,明显是几年前收成之后遗落的菜籽几经春秋生灭自持而成,是无主的。”

“既是无人照管,长成这么一片,越发不易了,更不该损毁了。”

“卿卿,倘若这菜籽地是一个人,春秋轮转好似几世轮回,自行生灭,无人问津,岂不是更可怜。还不如抛进尘俗里经历一番爱恨,才是圆满。我们来到这里,我们就是这油菜籽的凡尘俗事,且自在些随性些吧。”

“什么歪理,你的所有假设都是一厢情愿,你怎知,这油菜地就愿意让你无端闯入?”

“它若无心,就不会让我看见。冥冥中似有指引让你我来到此地,至于为什么是你我,又为什么是此地,暂且不问。当下这边风景独好,你我共赏。”

那天杨骎和景利说了好多话,她一反平常乖顺安静,和景利事事争辩,句句反驳。

平时少言寡言,对自己事事依从,体贴入微的。一直以来都以为彼此间坦诚相待毫无隐瞒。原来和刘维一样,终究只是自己一厢情愿。自己才是那个不堪托付的人,不值得被真心以待的人。还能相信谁,一切都是假象。“但去莫复问,白云无尽时。”原来无住寺里的偈语是早有预见的谶语。

景利把自行车停在图馆的车棚里,一路径直往油菜地去,杨骎在树干上留下的刻痕已经暗淡不易辨认了,一路往前,忘记了身后一直跟着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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