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那位女子
打发走了绿萝后，应如意才在宫人的搀扶下缓缓挪到了枕溪阁内。
一入门，应如意脸上悲戚全无，眼眶虽还有些湿润，但再多一滴眼泪也是挤不出来了。
应如意甩开宫人的手，在主座上优雅坐下，一旁的心腹——屈儿赶紧端上一杯茶并挥手让其余宫人退下。
“娘娘请喝茶。”屈儿将杯盏端至应如意面前。
应如意接过，一口气喝完。
屈儿赶紧接过茶盏，随后站在应如意身后，轻轻给她捏肩捶背，“娘娘该顾好自己的身子，咱们鲛人一族泣泪成珠，但这珠子也带了鲛人的灵气，娘娘今日如此哭泣，实在伤身。”
应如意以手扶额，气愤道，“若我今日不作出些悲伤母亲的样子来，不止苏京那边会起疑心，就连君上那边也会觉得我偏心白浮。”
她目露凶光，刚刚荡秋千时的天真纯色一扫而去，“届时，我们的手脚就会被许多人盯着，再想做些什么也就难了。”
屈儿道，“且不说苏京殿下那边，君上自己就是偏心的父亲，又怎会觉得娘娘偏心白浮殿下呢？”
应如意‘哼’了一声，十分不屑的样子，“君上在自己七个儿女中最偏心津离月，那是因为在他心里，只有津离月是他的孩子，而我们——”
“只是他安抚津离国众邦的臣妃，臣妃生下的不是他的孩子，只是臣子而已。”
屈儿顿了一下，疑惑道，“奴婢被部族送到娘娘身边时，王姬的母亲已不在王宫之中，那女子究竟是什么样的？能让咱们君上对她如此痴迷？”
应如意拨弄着案几上的鲜花，应是宫人一早采摘拿来放在她殿中的，如今已至傍晚，花瓣边缘都有些脱水发皱。
应如意道，“我进宫的时候，君上与那位并不是多么恩爱甜蜜。那位身体不太好，虽怀着孩子，各类滋补不断，但依旧是缠绵病榻。整日里，医师都在她宫里守着。”
“怀着孩子？”屈儿道，“娘娘进宫时她就怀着孩子了？”
可——王姬排行第七，应是最晚出生的啊？可应如意先后生下二殿下和六殿下，皆是排序在津离月前头，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应如意感觉屈儿捶背的手慢了下来，自然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轻嗤一声道，“这有什么可奇怪的？我乃鲛族，那位与我种族不同，妊娠时间自是不同。”
“因那位缠绵病榻的原因，我甚少见到她，君上也不许我们见她。我最初以为，君上对她好，是因为君上本身就很好，因她身体不好才多有照拂，在我们面前并没有显出有多爱重她。”
应如意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了，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
应如意还记得，那是一个阳光很好的夏天，莲叶接天，荷蕊嫣红。
应如意因为原身是鲛人的原因，最喜阴凉多水之处。也因为这个，津离信赐她居住的地方就叫‘枕溪阁’。
那日，应如意叫上柔妃萧语柔、卓妃东里乡一起去宫中的仰池赏莲，仰池位于王宫的东南边，内里种了许多品种的莲花，品相不一，姿态各异，美不胜收。
仰池不远处就是那位缠绵病榻的女子的宫宇，应如意不知道她的名字，津离信也没有赐她任何封号和尊位，因宫宇名字叫‘伏玉殿’，应如意她们这些人私底下就称呼她为‘玉娘子’。
去往仰池的宫路必然经过伏玉殿，卓妃东里乡最是愚蠢好事之人，当下就想拉着应如意两人，去叫那位‘玉娘子’一齐赏莲。
应如意连忙拉住她的手道，“那位‘玉娘子’深居简出，不爱出门不是一日两日了，况且我听说她前两天都咯血了。”她瞄了一眼大腹便便的萧语柔，语气和蔼道，“咱们这柔妃姐姐可还怀着孕呢！万一病气冲撞了可不好了。”
东里乡点头称是，谁不知道萧语柔娘家部族势大，最近又帮君上扫清了王城中梧迹国的奸细暗桩。现在萧语柔即将临盆——
听说君上正着人重新修缮、布置历来君后所住的述元殿，想来这君上空置已久的君后之位怕是正扫榻以待它的主人呢。
东里乡赶紧上前对萧语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妹妹大意了，还望姐姐原谅妹妹的无心过失。”
萧语柔本对‘玉娘子’无感，更多的是好奇。
只是前两日‘玉娘子’咯血的动静太大，连君上都知道了，随后就听说君上派了许多人去往药山寻药，然后君上自己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听宫人说是闭关去了。
萧语柔就想，王城奸细之事刚刚料理不久，想来君上也是想赶紧提升修为好应对梧迹国连日不断的骚扰吧。只是——
萧语柔抚了抚圆润的肚子，‘不知道君上能不能在孩子出世前出关、、、、、、’
听见东里乡的话，萧语柔就只是笑笑，并不放在心上，只道，“瑶妃妹妹邀咱们赏莲可是难得，快些走吧。”
东里乡见她神色无异，才放下心来，亲切地拉着萧语柔的手不放，一连地‘姐姐’叫着，倒是将瑶妃应如意晾在一旁，应如意也不生气，只在一旁微笑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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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池回廊曲径，宽度较窄，慢慢地瑶妃应如意就落于两人之后，时不时停下来细细赏看，等再抬头时，就已寻不到另外两人的影子了。
应如意脸上笑意更深，一旁的宫人也被美丽动人的瑶妃脸上的笑意感染，轻轻笑着，“咱们瑶妃娘娘真是容貌无双，怪不得君上那么宠爱娘娘。”
另一宫人也应和道，“瑶妃娘娘身份尊贵，容颜绝世，又为咱们君上诞育二殿下。奴婢看，不说宫中，就是整个津离国也是没人能比得上娘娘。”
应如意将一枝开得正好的莲花折下，细长的手指描摹着花瓣的走向，“你们就会拿话蒙我，不说整个津离国，现下宫里谁人能比得上柔妃姐姐呢？”
“之前在我母族生活时，那些成年的鲛人会成群结队出去历练，我的哥哥常常带回鲛人族没有的花送我。”
“我当时对于他们历练经历的事情的兴趣远远大于这些娇嫩的花朵，因为我知道，鲛人族生活的地方土地稀少且贫瘠，这些再漂亮不过的花朵总归都是要凋谢的，所以——”
“啊——”一声惨叫惊起莲池中的几只白鹭。
“柔妃姐姐！！”一声惊呼从莲池另一边传来，然后是不间断的嘈杂声音，俱是杂乱无章的声音。
这边随侍的宫人本凝神听着应如意的话，如今也是一惊，连忙看向瑶妃。
应如意表情平静，仿佛从来没有听见那些声音，一手持着细长的莲茎，一手从上方将整朵莲花花瓣揪了下来，徒留小小的黄色莲蓬和它的嫩须。
然后将手一展，片片花瓣在她的手中盛放，然后像下雪一般纷纷落下，掉了一地的弯弯小船。
应如意看着这一切，神色甚至称得上温柔，像是沉溺在美梦中的少女，接着自己刚刚的话说下去，“所以——我每次都会告诉哥哥，”
“花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