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阴阳眼
强行踏上第一阶台阶，孟芜瞬间头痛欲裂，额头的青筋一根根显露，她口中涌出一股腥甜，咬牙硬撑了过来。
过去那些神女也是如此吗？孟芜头脑越发清醒，似乎并不是！
在她的记忆中，那些神女都是被喜悦包裹一路小跑走上台阶，从庙祝手中接过三支香，而后在他的引领之下，前往挪水娘娘金身前行拜师礼的。
既然是特例，孟芜就要思索庙祝如此做的意义，或者说是目的。
是为了展示挪水娘娘的神力吗？似乎不太需要，这是她第三次参选神女，心中对于挪水娘娘的神力无疑是信仰的。
这是一种考验吗？大概是，或许庙祝是想让她知难而退，就像前两次以各种理由不选她那样，只是这第三次，最好由她自己退出，才显得公平一些。
孟芜心中立马想到了徐员外，或许庙祝真的收了他的银子，但孟芜的独竹舞明显最好，他无法与乡民们交代，这才使了这一法子。
方才选上神女的喜悦瞬间退却，一股无以言说的委屈与愤怒萦绕在孟芜心头，这一刻她才真正理解了爷爷的苦楚。
“原来努力在权势金钱面前这么无力吗？”，孟芜心中滋生一股绝望之意，这是她十三年人生中第一次，能够称得上是绝望的情绪。
她紧紧盯着庙祝，又走上了两步，耳边似乎传来骨头咯吱作响的声音。
庙祝老头瞳孔不可见的一缩，感叹道：“跟她爷爷一样，都是天生地养的犟种！”
孟芜眼前一片灰暗，在巨大的压力之下，她脑海中有一根弦儿忽然断了，耳边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师父，求求您了，这丫头快不行了，您救救她吧。”
这是爷爷的声音？
孟芜心中翻起滔天巨浪，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这个丫头不会是她吧？
“乖徒儿啊，这丫头刚出生的时候，我就与你说过，天生阴阳眼，能看见妖邪的，你要想她平平安安长大，要么挖出她的眼珠，要么送到我的身边，自幼学习道术。”
“可你既不想让她失明，也不想让她卷入那些是非，世上哪有那么多两全其美的事情啊？”
庙祝的声音在她耳边回响，孟芜的身子僵住了，她是阴阳眼？似乎是听娘提起过，但也说过她长大之后就看不见了，她除了有些好奇，并未将其放在心上。
感受到身上的压力似乎有减少，孟芜大步跨上台阶，一连走了七步。
熟悉的巨力再次传来，这次时空仿佛有所错位，她好像回到了十年前的雨夜，就在此处，就在这座朱红色的大门前，狂风裹挟着暴雨。
孟天佑单手敲着娘娘庙的大门，他怀中抱着的，正是自己！
“师父！师父！弟子错了，求您出手一次！最后一次！”
爷爷的哀求没能打动庙祝，孟天佑割下自己的袍子，抱着她走进了暴雨中，孟芜感到心惊肉跳，她看到暴雨中有一只红色的眼睛在窥视此处。 “你爷爷很有本事，用了折损寿命的邪术，遮住了你的阴阳眼。”
“但是，他知晓自己快活到头了，没办法再庇佑你了，才愿意你来参选神女。”
脑海中传来庙祝的声音，孟芜第一次看到了遮盖在眼前的灰雾，她心有所感，回头向着爷爷所在的方向远远看过去。
弟弟孟芸在向着她挥手，而爷爷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她心中有不解，有迷茫，有感激，但她更在意的是爷爷的安危，为了遮盖自己的阴阳眼而折损了寿命，有没有办法弥补此事？
孟芜心不在焉地继续向着庙祝走去，压力渐渐地消失了，就如同遮盖在她眼前十年之久的灰雾一样。
这是她长大之后，有记忆以来，第一次恢复了阴阳眼。
她从庙祝手中接过三支清香，转过身来，看着庙外、滩涂前、以及湖上的船只，清风吹拂起她的发丝，她额头的汗还未干，只觉得身上冷飕飕的。
她恍惚间，看到所有的人，包括她娘、弟弟、爷爷，都是同一张脸。
这就是阴阳眼吗？未免有些过于邪乎了，方才所见只是一瞬间，她再去回想，只觉得思维有些停滞，像是忘记了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先去拜见娘娘吧”，庙祝爷爷打断了她的思绪，轻轻拍下她的肩膀，走进庙中，孟芜跟随他的脚步。
在她身后，孟母留下了两行泪，又招呼身边人：“那是俺家闺女，她选上神女了！父老乡亲们，今个玉枝儿家里有喜，卤鸭跟甜水都贱卖，大家都来瞧瞧！”
随后招呼人往摊子上去。
而在庙前，上任神女郑玉身着彩衣，手持宝剑，开始表演剑舞，踩着四方鼓声的点子，辗转腾挪间仿若天人。
周成、王柱一干伙伴望着庙中的方向，有些依依不舍，但很快被孟母招呼过去干活了。
挪水娘娘金身前。
孟芜踏入殿内前，见到徐员外领着一干人在殿外等候，其中有两位脸生的，见到她就凑上来奉承，叫她仙姑，听的她云里雾里。
但是看他们身上的衣着、配饰都不像是寻常人家，并不逊色于徐员外，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何如此殷勤，但是或许能借此让他们多往庙里捐些香火。
孟芜老早就预设了如果选上神女，每月得的银钱要怎么花，就以三钱银子为标准，每月给娘交二钱银子家用，爷爷这些年身体一直不大好，或许也是因为她的阴阳眼而动用邪术的缘由，最好能找去县城里的医馆找大夫看看，抓些汤药。
弟弟嘴馋的很，喜欢吃些甜的酸的；爹爹喜欢喝酒，平日里都是喝的自家酿制的米酒，也是听爷爷说过以前喝过一种粮食跟猪肉酿制的酒，说是叫什么玉冰烧，乃是一绝，一小盅要十钱，一直舍不得买。
还有周成哥从小到大的照顾，以及两个小妹妹冯倩倩跟黄梅，梁海跟王柱也很是仗义。
这么一通盘算下来，三钱银子倒有些不够了，如果能在能力范围之内，多拉些信众、多贡献些香火钱，这是孟芜神女任期中很重要的一件事。
所以孟芜镇定自若地对那二人微微颔首，在庙祝爷爷的示意下，并未理会二人，来到殿内，奉上清香，而后跪在金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