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挪水神女

孟芜、周成二人出了门，往渡口那里走，要从渡口坐船到沙洲上的挪水娘娘庙，庙会将近，今年的挪水神女也会很快从报名的少女中选出。

孟家湾外有一河流，名为建河，每到夏秋时节，河道会随着丰沛的雨水而暴涨，以至于淹没农田、房屋，卷走家禽家畜，甚至夺人性命。

所以每到五六月，村子里家家户户都会准备贡品，去往建河汇入冥仙湖的一处沙洲，其上有一座挪水娘娘庙，无人知晓这座庙是何时建起、何人建起。

在最为年长的老人的口中，即便是水患最为肆虐的年份，娘娘庙周围的水流也不急不湍，时常出现两侧洪水滔天，水位远高于娘娘庙，而它岿然不动的奇景。

这在村人眼中无异于神迹，故此不仅仅是孟家湾，附近村子的渔民都会在夏初来此祭拜，久而久之就成为一项约定俗成的传统，称为祭水庙会，大约有五天。

在庙会之前，还要选出一位挪水神女，她名义上是挪水娘娘的徒弟，需抱着挪水娘娘的神像，由八个轿夫抬着走遍附近的村子，享受四方香火的祭拜，更为那些因病无法前来的老弱妇孺送去福佑。

挑选神女是极为讲究的，要参考：年岁、相貌、生辰、属相，具体的规矩大概只有那位庙祝爷爷知晓。

除此之外。有一项很重要的参考标准，娘娘庙所在的沙洲附近常年有许多水旋，竞选神女者需得抱着一根竹子，进入水旋，在不停旋转的竹子上完成祭祀之舞，中途有落水或者无法连贯完成舞蹈，自然也无法担当起挪水神女的位置了。

这挪水神女一年一换，除了每年庙会这几天比较繁忙，其余时间相对闲暇，每日来娘娘庙抄录经、整理道牌、打扫庭院，聆听一下信徒的苦难，进而开导一番。约莫两个时辰左右就可以了。

相应的，神女每月都可以从庙祝这里分得一笔香火钱，大约有三钱银子，也可以换成三百铜钱，一年任期满还能继续参选下一任，没有连任也可以最后再领一笔遣散费，大约一两银子。

无论是香火钱还是遣散费，都是跟当年庙里的香火挂钩的，可能会多，也可能会少，并不是固定的银钱。

这一年中，神女每日可以在娘娘庙里吃三餐，名义上只有些素斋饭，但香客们上供的点心果子、烧鸡烧鹅，大约也能摸到些，头一年原本轻盈柔弱的神女，到了第二年大多肌肤丰腴，说伙食差也没什么人信。

总而言之，这神女的位置的确是肥差，附近渔村里适龄的女孩子都像孟芜一般，巴巴地等了好久，她们都希望中选神女，不仅能接济家中，自己也能解解馋，在庙中学会写字，加上神女的名声，日后婚嫁也能让婆家看重些。

“小梅、梁海、倩倩还有柱子都在渡口等你呢，咱们一起坐船去娘娘庙”，周成道：“你放心，我们都在。”

孟芜随手揪了根路边的野草，她漫不经心地走在乡间小道上，脸上佯装成一副轻松的模样，但她心绪化成的湖泊正在波涛汹涌地拍打着湖岸。

她在害怕，她并不是害怕落选的彷徨、不安，以及回荡在胸中的失败的痛苦，事实上她已经经历过两次了。 她害怕的是：事不过三，这次如果也没有当上神女，她就要回到家中，听着母亲讲述关于如何做好一个媳妇的教导，她无忧无虑的少女时光将会结束，这次她将再也没有理由反驳。

她内心忽然领悟，她就像是个浑身酸臭味的穷秀才，生命中除了科考乡试，再也没有任何希望可以摆脱一成不变的生活，以及一眼望到头的人生。

选神女就是她的科考乡试。

而她只有最后一次机会了。

她的内心回荡着这两句话，让她愣神在原地。

周成的话到她耳边，让她心安了些，她转过身来，反问道：“你去我家找我了？”。她的视线随之落在了周成背上的小包袱上。

“嗯”，周成点了点头，“爷爷让我给你带一身衣裳，湿了好有的换”。

孟芜轻哼一声，以她的了解应该是她娘张罗的，周成晓得她们母女间为着选神女的事情多有争吵，不愿她多想才说是爷爷吩咐的。

“可你既然见到了我娘亲，还有爷爷，应该知道我去你家借滚水”，孟芜乌黑的眼珠散发着别样的神采，继续缓缓说道：“可你方才没直接去香穗姐那儿找我，而是先去了别的地方。”

“上茅厕”，周成有些心虚，补充道：“人有三急”。

“拿出来”，孟芜伸出手掌，仰头笑盈盈地看着周成，心中暗叹这小子什么时候能聪明一些，任何风吹草动都能从他那双清澈的褐色眼眸中看得一清二楚，不对，也许是我太了解他了，她暗自感叹。

孟芜见周成僵在原地，说道：“你身上有香火的味道，你肯定去了供奉蛇灵的供台，取了你家招蛇术的东西。”

她的猜测丝毫不差，周成索性放弃了挣扎，将一枚乌黑油亮散发着诡异气息的木哨放在孟芜手上。

“我想帮你”，周成知晓孟芜这两年多过得有多辛苦，白天她爹要出渡口打鱼，她娘时常到别人家里帮工，她在家里照看祖孙二人，喂鸭子、捡柴、劈柴、做饭，洗衣。临近傍晚的时候，才能来湖边练习水上独竹舞，一直到深夜。

“就只是叫只小水蛇吓她们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