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章 父子
“还不懂么？”“叶城”直视着那双诡异的血色眸子，没有因对方冷冽的声音而有丝毫恐惧，反而，似有深深的怜悯，“你真的还以为，天道，还是那个天道么？”
对方没有回答，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叶城”冷笑了几声，无尽的悲凉与沧桑从这个少年稚嫩的面容间却自然地流露出来。“这片天地太大，大的遮住了我们所有人的眼睛，我们不断地修炼，以为自己终于能俯瞰这个世界，实际上，我们同样是蝼蚁，一群被深深欺瞒，而自命不凡的可悲蝼蚁！”
“你疯了。”那声音淡淡的说。
“是啊，我是疯了。”“叶城”没有反驳，笑着点点头，只是那笑，却显得那般空洞。“直到今天，我才明白，这无尽的岁月里，我们不但没有跳出这个浩大的局，反而越陷越深，自以为是棋手，实则，我们还不过是某些存在的棋子。知道么？了解的越多，我就越恨，自始至终，我们的命运都操纵在一个意志的手中，可我们却奉它为天道，天道无情，可若是它有情了，有了喜怒哀乐，那它还是天道么？这般高高在上的凌驾于一切存在之上，看尽苍生的悲欢离合，一切的一切，都取决于它的一念之间，包括，你在乎的一切那么，我问你，你恨么？”
“它是谁？”那声音犹豫道。
“天太高，我看不见，看得见的，只有我等可悲的结局。就像你说的，我一个人斗不过它，但无论怎样，哪怕是注定了的垂死挣扎，我都不愿继续任由它的摆布！我恨！”“叶城”低沉着嗓子说道，就像一只受伤的野兽，散发出危险的气息，就连那道声音似乎也有些谨慎起来，显然不愿触怒眼前的这个意志，毕竟，这个意志，代表的可是跺跺脚，整个洪荒界都会震一震的强大存在。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们不可能因为你一些猜测，就去对付它，在它面前，我们跟蹒跚学步的婴儿无异。你身处妖域，碍于那个存在，它没暂时不能奈何你，但在洪荒界，它抬手便可覆灭整个洪荒界的所有生灵。这个赌局太大，我们玩不起。”那双血色眸子沉默了很久，才说道。对“叶城”，这个声音里，有着明显的尊敬。
“叶城”低下头去，面对对方的话，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一点：“也罢，面对它，我们中的大多数都会选择明哲保身，但其实，终有一天你们会知道，它有情，但绝不是怜悯。”
“那也是以后的事了。”血色眸子也没有再因为“叶城”的话动容，但疏忽间语气一转，连声音也柔和了几分，“不过，如果你后悔了，我们也许可以帮你一把，就算，是为了报答那个时候，你帮我们踏上这巅峰的恩情。”
“巅峰，呵呵，山之巅峰上，还有浮云，浮云之上，便是天了吧。天之上呢？”“叶城”低下了头，似有深意的自言自语道，然后便没有再说话。
那血色的眸子深深的看了“叶城”一眼，而后缓缓消散。
“叶城”蓦然举起右手，猛地一握拳，整片破碎的虚空赫然一滞，即刻像冰雪消融一般，深邃的无尽黑暗土崩瓦解，一片片稳定的空间随即成型，整个石室又恢复到了叶城刚刚进来的样子，就连崩碎的封印也复原的分毫不差，那岁月磨砺后的古朴气息同样不减一丝，唯一有差别的是，石室中央空无一物，妖瞳那巨大的红宝石似的身体消失不见，连碎片都没有。
施展完这逆天的手段，“叶城”似乎是有些疲乏，然后居然两眼一闭，像一滩烂泥一般软了下去，瘫倒在地。一团蓝色的微薄雾气从他身上飘出，旋即在他身旁幻化出一个淡淡的身影，看不清轮廓，只能分辨出那是一个高大的男子。男子蹲下神来，看着失去知觉的叶城，愣愣的出神。
“孩子，你可知道为父，真的很想你。”那声音赫然是突兀出现在叶城身体内的那个，此刻，却再无一丝睥睨天下的霸气，反而充满了歉意，似乎是在向毫无知觉的叶城忏悔自己的罪过。“我身上承担的仇恨太深，更不想你去替我分担，只想着你若是能作为一个普通人，生活下去，这或许是对你而言最大的幸福。”
那模糊身影呢喃着，颤抖的声音竟有几分哽咽，只见他伸出手，似乎想抚摸叶城的额头，但雾状的身体却直接穿透了叶城。那模糊身影愣住了，良久的沉默，旋即那身体竟越来越淡，越来越模糊，直到，慢慢消散在这空气中。
“我多想，在我还活着的时候，听你叫我一声爹”失落的声音久久的在石室中回荡，最终，也像那淡淡的身影一样，消散无踪。
石室的地面上，叶城依旧昏迷，毫不知情。
不消片刻，两道恐怖的气息猛地在石室之内炸开，滔天的杀意让刚刚修复不久的空间剧烈的震荡起来，似乎随时又会破碎为虚空，凌神爵和玉盏子的身影紧接着出现在石室之中。
“城儿！”
“城儿！”
两人第一时间同时发现了昏迷在地的叶城，慌忙把他扶了起来，检查起他的伤势。
“并无大碍，只是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意识海有些不太稳定。”说着，玉盏子手中出现一颗冒着森森寒气的碧绿色透明丹药，直接喂进了叶城的嘴里。
见叶城并无大碍，凌神爵也安心下来，猛然把目光投向了石室中央，骇然发现被死死封印在这里的妖瞳居然不见了踪影，更令他不解的是，石室上的镇妖符阵居然毫无损伤，显然妖瞳并不可能是强行破开阵法逃出去了，而且，以妖瞳的邪恶本性，必然不会放过叶城，尤其叶城的血脉那般令人垂涎。不过，既然没有逃出去，妖瞳何以不见踪影，叶城又为何会昏迷在地，凌神爵百思不得其解。
“这里的空间，极不稳定，显然刚刚破碎过。”玉盏子感受到石室中的元气稀薄的可怕，更隐约能感受到丝丝的鸿蒙气息，那是只存在于无尽虚空的乱流之中的。
“那妖瞳虽然是从洪荒界中流落下来的凶物，但还未恢复元气便被我师尊封印，想必是没有实力破碎虚空的。”凌神爵很确切的说。
“这里有灵魂泯灭的气息，而且那气息中带着浓郁的冤孽之气，这只有弑杀的生物灵魂中才会出现，想必就是你所说的那只上古妖瞳了。”玉盏子可以说是人间界修为最强大的鬼修，在对灵魂气息的感应上，他称第二，便没人敢称第一。
“难道，那妖瞳被人斩杀了？可这里没有剧烈打斗的痕迹，而且咱们赶到这，不到一刻钟，是谁那么干净利落的杀了它？要知道，那妖瞳的身体之坚固，就是我的师尊拿它也没办法，只能将它封印在这里。”凌神爵骇然道，倒不是他自视甚高，只是突然冒出个实力绝不下于九大顶尖势力魁首，甚至要超越的神秘强者，这让他一时难以接受。
玉盏子没有回答，眉头皱的更紧，猛地，一丝惊惧同样浮现在他脸上：“我隐隐感觉到两股令我灵魂都战栗的气息，而且，从现场的残留气息来看，那妖瞳，甚至来不及做出有效反抗，就被击杀。”
凌神爵和玉盏子面面相觑，这件事处处透着诡异，让他们也有些无力。很难想象他们这样站在人间界顶端的强者，居然还会有感觉事态超出自己控制范围的时候。
“相比之下，我更好奇城儿是如何被抓进来的，难道你们神府都喜欢拿着弟子的性命开玩笑么？”冷静下来之后，玉盏子抱着还未醒转的叶城，心中既心疼，更是大为恼火，要不是发生了某种未知的变化，今天自己的爱徒可能就葬身于此了。尽管知道错不在凌神爵，但玉盏子还是忍不住怒视着质问他。
凌神爵没有反驳，同样深深的愧疚，在他心里也在懊悔，怎么就那么倚重年代久远的镇妖符阵，马虎的忘记，降低了镜宫针对内门弟子的试炼强度之后，镇妖符阵的威力也会受到影响，有所下降。但旋即凌神爵又觉得有些不对劲，低着头沉思道：“虽然这镇妖符阵的威力比起巅峰时差上一两个层次，但也绝不可能在镜宫内直接抓获城儿，而风启毫无察觉。这里还有什么蹊跷才对。”
“如果说，外面有某种力量协助它呢？”玉盏子突然冒出一句话，凌神爵诧异的抬起头看着他，却发现玉盏子手中摄着一颗诡异的赤珠，正绽放着刺耳的红色光芒，中央有一道灰蒙蒙的细线，活像一颗眼珠，竟与妖瞳出奇的相似。此刻赤珠在玉盏子手中疯狂颤动着，企图摆脱玉盏子的控制，但却无法逃出生天。
“这颗珠子这是、这是厄运之瞳，怎么会在城儿身上？！”凌神爵惊呼道，随即怒不可遏。
“你识得此物？”玉盏子感受到赤珠散发着的浓重血腥味，面色同样有些不善，不管是名字还是气息来看，这赤珠都不是好东西。
“这赤珠名为厄运之瞳，传说为魔渊之物，是魔渊中一种叫做厄兽的强大魔物的眼球。这种厄兽能够影响人的气运，带来各种灾祸和不测，但同样能带来短时间的强大力量，这种力量，是以牺牲寿命为代价换取的，还会不断侵蚀神智。通常只有手段极其恶毒的魔修或者鬼修才会使用。”凌神爵皱着眉头，整理了一下思绪说道，然后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带着些歉意看着玉盏子说道：“当然，我所说的恶毒鬼修并不包括你。”
玉盏子摆摆手，表示并不在意，继而说到：“难道说，是有人刻意要加害城儿么？”
听得出玉盏子的语气逐渐变冷，凌神爵低头思索了一下，随即否认了玉盏子的猜测：“不会的，如果有人可以加害城儿，那么以能够控制厄运之瞳的人的修为，足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打入城儿体内，而不是任城儿携带着它，轻易便被察觉出来。”
玉盏子想了想，没有说话，显然也接受了凌神爵的说法。他看着怀里的叶城，见叶城的脸色逐渐好转，也有即将苏醒的症状，脸色这才好了些：“一切，都等城儿醒了再说吧。”凌神爵点点头，心中仍然有些愧疚，自己差点让叶城出了意外，对不起自己的兄弟。
石室再度静谧了下来，人间界站在最巅峰的两个存在，静静地守护着一个少年，等待他的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