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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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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虢走后,堃远便到铸器庄,细细地研究陌刀的制作方式和工艺。

一只灰鸽落在铸器庄的屋檐,咕咕地叫着堃远。堃远摘下信条,上:柳若蘅名入长风使储佳人。堃远额间眉宇微皱,眼神里闪过一丝焦虑,后又迅速平复下来。

“花鸟使”过,百花无存,百鸟进笼。名满江南的柳娘子若不在名单里,才是蹊跷。

他把纸条丢进炭火盆,吩咐东帛准备礼物,他要往驿馆去争取一下。

此时,碧州东海节度使府的水榭之中,严雍唯一的女儿严婧璇,媚眼柳腰,脸如银盘,一遍遍练着宫廷琵琶曲。严雍走入水榭,身后跟着三两仆役与一全身乌黑、神清眼亮的仆役,他拿着曲谱抱着琵琶向严婧璇行了个大礼。

“四娘,这是为父给你找的乐师,对你多多指点。你万分要好好练习。”

严婧璇正眼都不曾瞧乐师一眼,有些犹豫,嘟囔起嘴不高兴道,“不是说好了去请流泉庄的毕庄主嘛,这找个昆仑奴来是怎么回事?”

她抱着琵琶背过身赌气道。

“为父何尝不想请他来啊。”严雍犯愁道,“可他老毛病又犯了,说是迷上了朝花楼一女子,成天泡在里面不出来呢!”

“什么?”严婧璇原本不小的嘴巴张得更大了,她跑去拉着父亲衣袖撒娇道,“阿爷,那我去就朝花楼找他!”

“放肆!”严雍气到要发昏,“瞧瞧你这样子,哪里有点高门闺女的姿态,那种地方是你去的吗?”

“可是女儿不想和这黑鬼学嘛~~~”她转身赌气道。

“哎哟我的好女儿,这昆仑奴原本是宫廷乐师,年纪大了才不在宫里侍奉,为父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从长安请到江南。”严雍平日里威严稳重,但在女儿身边,他也只是个哄着女儿的老父亲。

他贴近女儿耳边,悄声说:“回头你进了宫里,多少好的乐师等着给你献艺,何必要个假模假样的商贾贩子呢。”

“阿爷!你是答应了我请到辰郎我才去参选的,如今没有他,我不去了!”严婧璇气到把琵琶扔到桌上,弦音嘲哳之声撕开了整个湖面。

“你去也得去,你不去也得去!我平时是太宠着你了!”严雍气到胡须都往上飞扬。

他早就打探清楚了,这“长风使”一旦选上便能直上龙御,当今天子年轻气盛,女儿迟早要嫁人,嫁天子乃是最好的选择。到那时,他除了是东海节度使,也是天子岳丈。他另外五个儿子中,二郎六郎不争气也就罢了,大郎三郎五郎除了进士身份,更加持一份国舅称呼,他严家将风光无两,更重要的是,那时的他,想回京师,还是想在地方做封疆大吏,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看着女儿哭花的脸,严雍也平复了下心情,坐下缓缓叹了一口气道:“毕辰终究是放浪性子,如今连他娘子也都没法子了,听说劝了几回都不管用,他家娘子都气哭好几回了。就这样无情无义的浪荡公子,我若是请他来,反而辱了你清白的闺名啊!”

严婧璇听闻反倒渐渐止住了哭声,她是整个江南最尊贵的女子,原是被他浪子回头的美名和绝世容颜所吸引,如今旧病重犯,看来也不过是个俗人而已,这样的市井商贾,再美的容颜也透着庸俗,再好的乐技都欠了灵魂。严婧璇想着,也便静了下来。

“那林堃远呢?”她止住了哭腔。

“林堃远?你还惦记着他呢?”严雍想起上元夜林堃远给女儿造成的巨大影响,还是气不打一出来。

“你知道长风使是几品的女官?四品呢!”严雍被女儿的不争气气得胡子都向上翘起来,“你阿兄在朝中恪尽职守这么多年,才勉强得了今日的四品官职,这可是一跃飞升成凤凰的好事啊。谁家有了这个荣誉,那是管一辈子的荣耀富贵啊。”

在严婧璇的见识里,阿兄既然能在京师挣得一片天下,那京师的郎君们也定然及不了阿兄。可在她眼里,林堃远的风度确是阿兄比不了的。虽然他拒绝了她的邀约与示好,但也不是对她全不留颜面,正是他对婚约的重视,没有攀援她,才让她觉得可贵。

况且,她气也撒了,他也送来重礼道歉了。

她生气的,只不过是柳若蘅的高傲和目中无人,就她这样眼里没有一点尊卑的小贱人怎么配得上林堃远这般品性的郎君。

“阿爷,他不是已经赔礼了嘛。”

“人家已经成婚了!”

“这不是没结成嘛,有何关系。”

“他们三六礼都有了,怎么就没结成?”

“那结成了,为何柳若蘅还能参选长风使?”严婧璇不服气道,“怎么什么好事都让她占了?”

严雍看着还在斗气的女儿,劝道:“你和她斗什么气,她是什么阶层,你是什么阶层。”

“倘若她拿了头名,那我在江南的颜面可真的丢尽了。”

“放心,这回绝不叫你丢人。”严雍哄道,“等你进了宫,你想怎么拿她,就能怎么拿她。”

这倒是。如果柳若蘅中了头名,那她就得去宫里,林堃远就是自己的了。倘若自己拿了头名,那柳若蘅就等着给她跪地磕头吧。地位与喜欢,她总要得到一个。更何况,一介商贾,怎么可能做得了长风使。

就冲着这股气性,严婧璇向那昆仑奴行了礼,耐下性子坐了下来。

当堃远接到消息后的同时,在碧州的霓雀庄,柳步筵也收到了同样的讯息,他刚刚与昭远商定完婚事补办的议程。

“无法无天的‘花鸟使’!”步筵道,“快去把消息递给成庄主,请他把日子提前。” 因为,按照要求,成了婚的小娘子不能参选长风使。

步筵吩咐完,重重叹了口气,转身回了院里,夕阳打在他枣褐的脊背,映照出令人心疼的疲倦,但数年来,他已经非常坚强,任何事都压倒不了他的坚定与沉稳。

“阿兄怎么了?”柳若蘅刚跨进房,便看到了步筵阳光下的脊背。

她取过阿兄手中的信笺一看,瞬间一丝阴霾从头顶飘过。

“唯有把你们的礼成时间提前。”步筵道。

他的额头已经爬上了一条细细的纹路,若蘅看在眼里无比心痛,阿兄曾也是风华绝代的少年郎,一整个家的重担都压在他的身上,未经几年,竟生出些苍老来。

“阿兄,我可以去参选。”柳若蘅道,“我不怕丢人,我可以输给她们所有人。”

柳步筵看着妹妹,许久,问到:“你是不是不想嫁给林堃远?”

柳若蘅发现,自己还是逃不了阿兄犀利的目光。这是其中一个原因,但不是重要的原因,她拉起柳步筵道:“这事儿牵扯到霈泽庄,如果一意孤行,如果惹怒花鸟使,对我们两家都不利,那两家联姻的意义在哪里呢?……我们不能这么自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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