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放弃(第1/2 页)
天气阴冷,但雪还没下。
也就从医院再回网吧的一路,气温仿佛又降了10度。
林朝夕在网吧边的药店买了退烧药,特地要了吃完不会昏睡的种类。
药店的药剂师大概看她年纪小,拉着她多问了几句,尤其嘱咐她如果病情严重,要及时就医,长期咳嗽很可能被拖成肺炎。
反正flag立多了也没什么可怕,林朝夕吸吸鼻子,掀开网吧厚重棉帘,室内湿热空气扑面而来。
她走回自己座位,拿起杯子,去饮水机接了杯水,按着裴哥的嘱咐,先把退烧药吃了。
虽然情绪上很无助,离开时裴之的目光仍深深浮现在她眼前,但她觉得自己还有力气把这些无助和绝望再压紧。
不去想裴之最后的表情,不去算时间究竟有多紧迫,林朝夕再次开机,观察上午的数据。
她首先要做的是把这些档按她所要的数据类别分开。想到这里,她打开桌上的本子,上面有她早就整理过的流程,该如何分类整理数据也有。
林朝夕让自己心静下来,大头和重点是新的城市交通车流量。她把涉及到这部分的数据先归类入一个新建件夹,又下了一个件名整理程序,重新命名排列。
她曾在大脑中计算过这些步骤所需时间,当时她强行告诉自己一切安排妥当,但实际操作起来,过程往往又繁杂得令人焦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终于整理完第一遍档,把一些exel档转换为sv格式。就是这样简单的操作,她在完成时,时间已经到了下午四点多。
窗外暴雪压城,阴云浓郁如墨。
林朝夕顿时一凛,或许是退烧药作用,她又看了眼电脑右下角。
1:11,她已经比预计多花了三倍时间,因此非常确定,按照现有进度,她不可能完成程序改写。
电脑桌面上是她整理完城市交通车流量数据的档,屏幕亮得刺眼。而另一边,未整理的件夹滚动条扔细得像条单薄直线。
执行计划就是这样,当进度迟缓并难于登天时,再坚定的信念都会被打磨得脆弱不堪。
高烧令她浑身酸痛、头疼欲裂,她像被包裹在一个灼热的气泡内,眼前总是浮现出很多扭曲又离奇剧情。或者说,她好像处于一个暗淡的空间碎片里。
她能看到自己坐在破旧的网吧一隅,正对着窗上贴着的巨大的橙红色“网”字,因内外温差,窗被蒙了层白雾。
她也能看到自己正在拖动鼠标的手,屏幕上软件交替,白色的底,大量纤细的黑色数据。
她操作导入向导,定义一些附加选项,选择目标表,把东西导入ql数据。
她发现自己动作很慢,起码比平时慢很多。有时因为脑子反应不过来而突然迟滞,只能去翻看一下笔记本,随手写一两个标注。
窗外的天越来越暗,路灯渐次亮起。
一小部分数据导入完成,她着手调整程序,但紧接着——
dlalerrr:lalvariae\'rad\'referenedfreassignent
indexerrr:listindexrange
……
不断出现的错误提示让她头皮发麻,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不断磋磨她大脑中被高烧折磨得生疼的神经。但还清醒的那部分意识告诉她,冷静点,你在修改程序,出现报错再正常不过。
但错误还是不断不断出现,让她疲于奔命似地查找修改,仿佛回到刚开始学习这件东西时最无助的时光。屏幕下方的时间不断向后跳动,她甚至能听到网吧挂钟“嘀嗒”“嘀嗒”行走的声音。
如果再多点时间就好了,林朝夕不断在想这件事。圆珠笔尖擦过薄本,她低头看着自己无意识划出的字符,浅而潦草的e=2。
林朝夕笔尖停顿,注视着薄本,网吧的灯光透着迷蒙的烟雾散射而下,她忽然意识到,其实做不完也没关系。
是的。
“做不完也没关系”这样的念头突如其来。
但它很可能早就深藏在她情绪深处,在那个阴暗敝塞的角落中,被她用很多情感压制住,却会在她不想面对现实时突然迸发。
薄本上的字符却让她清醒意识到她现在所经历的一切——无论是她听到的声音还是呼吸到的空气,抑或是她昨日的奔走和现在焦虑点击鼠标的每一下动作,甚至包括刚才握住裴之的手,都只是一段存于过去的时光。
它表现为平行世界中故事剧情的另一种发展模式,并给予她可以改变一些什么的错觉。
但事实上,过去就是过去。她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想弥补曾经的遗憾。
但对她来说,遗憾明明已经发生了。
真正的现实世界中,裴之终究是她喜爱多年却终究来不及表白的青年。他已经在机场登机,即将远赴异国求学。
老林是那个罹患阿尔兹海默的四十五岁中年人,他已经收拾完自己所有的草稿,做好了慢慢丢失记忆的全部准备。
而她,只是一个不甘心一切就此结局,穿越时空来替父亲“作弊”的女孩而已。
现在,老林的论已经基本完成了。
她现在要做的,只是关掉网吧这台电脑,回到招待所,打开老林放在招待所电脑里的档,开始背诵。
然后回去。
只要把老林的论带回去,她就已经完成了此行的全部任务。
是啊,只要回去就可以了,而她注定将要回去。
放松的感觉令人沉溺,网吧的空调吹着温柔的风,林朝夕像浸泡在温水里,将目光散漫地移向窗外。
她正对的窗子上贴着橙红的“网”字,边角卷起。楼下街道上行人来来往往,路边小吃店放在街边的炉子腾着白色热气。更远一些的地方,整座城市沉浸在冬夜宁和的灯光里。
疲劳如潮水般涌来,她很想趴在桌上,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