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言之隐
回程的路快了许多,再有三日便要到惠阳城了,可此时队伍却停在驿站不肯向前,太子妃不在东宫的缘由是入道观进香为百姓祈福,所以只能等妘挽先行回到道观,再由道观回到东宫后,太子的人马才能动身前往惠阳。
太子妃的移驾到达东宫时,东宫众人已经在宫门口守候,当妘挽从马车上下来时,凝霜发现她的面色暗了些,也消瘦了不少,看来定是吃了不少的苦,先前丽孺人她们嘲笑她自讨苦吃,但凝霜却打心眼儿里羡慕她,羡慕她有机会可以和太子同甘共苦,因为只有这样的感情才能经得起考验。看到月漓阁的阁门,看到了在门外翘首以盼的辛禾等人,还未等众人叩拜,妘挽便扑了上去,抱住了辛禾道,“我好想你们呀...”辛禾赶忙想挣脱,“太子妃....这样于礼不合,于礼不合啊...”奈何妘挽一直不撒手,辛禾也无法,只得任由她这么抱着,众人的眼中竟不觉泛起了泪花。
太子妃回来,月漓阁众人自是欢喜不已,有的奉上泡好的新茶,有的捧上可口的糕点,辛禾端详着妘挽道,“太子妃您瘦了……”妘挽笑着道,“出门在外,自然比不上家里舒坦,虽说是吃了些苦,但也增长了很多见识,结交了很多朋友,亦不虚此行。”说道这儿,一旁的丁香早已迫不及待道,“太子妃,您这一路上一定发生了很多事,快给我们讲讲呗。”“是啊,是啊,讲讲吧……”一众小丫头附和道。妘挽瞧瞧周围道,“蒋姑姑呢?”辛禾道,“下面庄子上有些事务要处理,蒋姑姑已经回去多日了,昨儿刚刚派人来传话,说还要过些时日才能回来。”妘挽道,“既如此,还不去快把院门关上。”几个小丫头屁颠屁颠跑去关了院门。院里没了外人,妘挽便将自己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挑了些讲给大家,众人听得时悲时喜,感慨万千。
太子妃回到东宫的第二日,太子殿下及众人也回到了惠阳城,武王亲自带领三公九卿于王道迎接太子,并在鸣鸾殿举办了盛大的晚宴,为太子和赈灾的有功之臣接风洗尘。既是宫宴也是家宴,大王子和王子嫔带上了炆儿、姵儿,虞国夫人也难得出现在了宴席之上,坐在较为安静的一角,贤夫人坐在武王的身旁,妘挽和凤凛自是坐在一起,而希夜坐在他们的旁桌。
宴开,武王先行敬酒,“如今湘南的水灾、蜀南的匪患皆已平息,四海升平,国泰民安,皆是众卿的功劳,本王在此敬诸君一杯。”说完便一饮而尽,众卿皆举杯道,“谢武王,臣等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之后便是太子敬酒,凤凛态度谦卑,语气柔和,言辞间皆是赞扬有功之臣,不过到最后他却刻意提及了南宫家,“南宫少将军此次平定匪患劳苦功高,二公子统筹全局、稳定后方,一府双壁,乃南宫家之幸也....”太子此举是明褒暗讽之意,谁人不知,蜀南的匪患平得何其艰难,南宫锐意气风发地带着大军到了蜀南,却不知怎地差点被当地的匪民围了个四面楚歌,要不是南宫垚带着人马及时援救,说不定南宫锐还被困在蜀南出不来呢。
南宫家的人自是听出了太子的弦外之音,但这次他们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南宫锐闷闷地饮了一口酒,“啪”地一声将酒杯重重地掷在了桌上,南宫硕示意南宫锐要沉得住气,稍安勿躁,南宫锐只得将火窝在心里,他生气地不仅是太子的阴阳怪气,更气的是经此一战,南宫垚军中的威望更高了,他带去的那些人马明面上以自己为尊,实则只听南宫垚的号令。他看了看一旁平静如常的南宫垚,若长此以往,自己南宫家少主的地位怕是早晚不保....
酒过三巡后,大家便开始随意敬酒,等太子敬酒回来坐定,炆儿、姵儿便在王子嫔的示意下,一人举着一杯酒挪着小步子,来到了凤凛身旁,稚气地说道,“太子叔叔辛苦了,我们敬您一杯。”多日不见,两个孩子又长高了不少,凤凛摸了摸炆儿头,看到两个孩子,他也很是高兴,拿起两杯酒一饮而尽。看着太子叔叔喝了自己手里的东西,虽然他们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却感觉很兴奋,于是太子喝着酒,两个孩子在一旁拍手叫好,一时间其乐融融。
看着炆儿、姵儿,武王好像想到了什么,他朝妘挽道,“太子妃....为国祈福多日,亦有苦劳,同本王饮一杯吧。”妘挽自是不敢推脱,她起身道,“谢王上。”随即将杯中酒饮尽。妘挽刚坐定,炆儿、姵儿又端着酒向妘挽而来,妘挽轻抚了两个孩子软糯的脸庞,向对面的王子嫔微笑示意,刚要伸手接过酒杯,却被一旁凤凛截下,道,“太子妃近日身体不适,不宜多饮,还是本宫代劳吧。”说完便将两杯酒饮尽,一旁的王子嫔看着太子和太子妃情谊缱绻道,“太子对太子妃可真是体贴入微啊。”武王见状笑道,“凛儿啊,国事要忙,家事也同样重要啊,咱们家已经很久没办喜事了,父王的意思你可明白?”凤凛笑了笑,起身道,“儿臣明白。”
晚宴结束,太子有事,让妘挽先去贤夫人宫中坐坐,等他忙完了便来接她。妘挽在玉临宫中坐了大概有一个时辰,太子便差人来传话,说在宫门口等着太子妃,贤夫人便让希夜送妘挽出门。
如今的希夜已是翩翩少年,个子高出了妘挽一头还多,可是心性却还似孩儿童般天真烂漫,他俯身走近妘挽道,“太子妃嫂嫂,湘南好玩吗?”妘挽轻拍了一下希夜的额头道,“哪里听来的胡话,我是去.....祈福,哪里是什么湘南。”希夜摸了摸额头道,“您啊,就别诓我了,其中宫里有很多人都知道,只不过是不说罢了。当初我就应该央求母亲让我也去湘南,我长这么大,连惠阳城都没出过呢。”
妘挽道,“赈灾可不是闹着玩的,贤夫人是心疼你。”希夜撇了撇嘴道,“我今年已经十四了,太子哥哥像我这么大的时候已经上阵杀敌了,我却闷在这宫里纸上谈兵……”看着希夜郁闷沮丧的神情,妘挽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希夜虽然贵为王子,但也到该磨砺心性的年纪了,于是妘挽便道,“好,我答应你,若下次有机会,我亲自同贤夫人讲,带你出去见识一番,你虽不用冲锋陷阵,但至少要有些力所能及的担当。”希夜一听,当下便高兴的手舞足蹈,他激动地握着妘挽的手臂,道,“多谢太子妃嫂嫂,有你替我说情,母亲一定会同意的。”
那边希夜同妘挽嬉闹的景象,正好落入前方太子的眼中,凤凛心中顿感不快。告别了希夜,妘挽坐上回东宫的马车。马车上,凤凛道,“希夜已经长大了,怕是过不了两年贤夫人就要给他议亲了。”妘挽道,“臣妾倒觉得他心性未稳,多等几年也无妨。”凤凛轻哼一声,幽幽道,“希夜在人前都是谨言慎行,恭顺有礼的,怎么到了你这儿就腻歪得不成样子,毕竟男女有别,太子妃要多提点些……”
“呵呵呵”太子话音未落,却被妘挽的笑声打断了,“殿下,您...是在吃醋吗?”被戳中心事,凤凛别过头,默不作声,与昔日清绝孤傲的姿态相比,如今的太子似乎多了些人间烟火的样子,妘挽并未同凤凛争辩,因为她确实有些乏了,她将头依在凤凛肩膀上柔声道,“殿下,臣妾乏了,借您的肩膀一用可好?”凤凛的态度瞬间软了下来,轻声道,“乏了……便睡会儿吧。”一时间马车里安静下来,好生安宁。
回到东宫,凤凛将妘挽送回月漓阁后,便转身回了畅春阁。太子如此举动,让王召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本以为太子会直接歇在太子妃处的。太子进了卧房,王召伺候了太子更衣后,便退了出来。
躺在床上的凤凛辗转反侧,他想起了那日无崖子临走前同自己的谈话。“先生是聪明人,既已知她的身份,就不得对本宫有丝毫隐瞒,她现下的身体到底如何?”
无崖子道,“启禀殿下,云……额…太子妃虽然表面上与常人无异,但实则却是伤了根本,需要修养至少半年以上,期间……期间……”凤凛道,“先生但说无妨。”无崖子道,“期间…不宜有孕,因为怀胎本身就需耗费很大的心力,若在此期间有孕,怕是对胎儿和母体都会有极大的损伤,还望殿下三思。”凤凛道,“竟要半年这么久?”无崖子道,“这是最为稳妥的方法,若强行调补,只怕会欲速而不达。”想想这漫长的半年之期,凤凛就心烦意乱起来。
本以为太子妃出了一趟“远门”,这东宫的风向会变,可知在众人看来竟与之前没什么区别,太子虽然常去太子妃的月漓阁用膳,但却仍鲜少宿在太子妃处。
一日,凤凛去宫中饮宴。时至亥时,妘挽已脱簪更衣准备睡下,王召火急火燎地跑来月漓阁道,“太子妃,殿下宴席上高兴,多喝了几杯,现下头疼难受得紧,您快去瞧瞧吧。”妘挽闻言二话不说,披了外衣由王召引道,向畅春阁走去,丹夏本想跟着,却被辛禾一把拉住。
来到太子的卧房,凤凛正在喝醒酒汤,许是喝得有些急了,呛得咳嗽了两声,妘挽赶忙上前,轻抚凤凛的后背,并拿出罗帕给凤凛擦拭额前的汗渍和嘴角的汤水,凤凛此时脸颊通红,眼神迷离地看了看妘挽,笑了几声,指着一旁的王召道,“该死的奴才,太子妃还在病中,若是....再着了凉,本宫拿你是问......”王召吓得赶紧跪地求饶,“殿下赎罪,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妘挽忙插话道,“他也是担心殿下您不是,您在饮酒之事上素来张弛有度,怎得今日醉成这样?”而后对王召道,“你先下去吧,这里由我照看着。”王召如临大赦般行礼退下。
妘挽服侍凤凛躺下,褪去他的鞋履,轻轻地给他盖上被褥,而自己则趴在床边,含笑看着凤凛安详俊逸的睡颜,阿娘说过,男子喝醉了酒,便像小孩儿子般爱闹腾,原来凤凛亦是这般。等床上之人的气息渐渐平缓,妘挽准备起身离开,却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紧紧握住,妘挽回头,凤凛正直勾勾地盯着她道,“怎么,太子妃要扔下病人不管,走了吗?”妘挽心头一紧道,“殿下怎么...醒了,殿下只是...只是醉了,算不得病人,我...臣妾...有些困了,要回去休息了。”“哦,是本宫记错了,太子妃才是病人,既是病人,外面更深露重,还是不要走了,宿在这里也是一样的。”
说完便不给妘挽反驳的机会,将妘挽拉了过来。一切都发生的那么快,妘挽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跌入了凤凛的怀中,入鼻是酒香和熏香的芬芳,脸颊贴的是有力而炙热的胸膛,此时的妘挽脑中一片空白,心跳加速,脸庞通红,紧张的无以复加,僵硬着身子,大气不敢出,头顶传来凤凛温柔的声音,“这么害怕干嘛,本宫又不会吃了你。”妘挽喃喃地道,“可是...可是..”凤凛不耐烦道,“没什么可是的,本宫这些日子...忍得很是辛苦,抱一抱就当是补偿了。”
过了一会儿,许是躺下的突然,姿势有些不适,妘挽便小心翼翼地挪动了几下,“别再动了,再动,本宫....可就要把持不住了。”妘挽吓得赶忙停下动作,轻轻的“嗯”了一声,可谁知话音刚落,妘挽便感到凤凛的身躯颤动了一下,随即自己的下巴被一只修长的手轻轻托起,抬眼间正对上凤凛含情脉脉的眼神,意识到有些不对,妘挽张口刚要说些什么,却被一双温润的唇封住再言语不得。一种美妙的感觉在脑中、心里扩散开来,那么温暖,那么柔软,仿佛清澈的溪水流过心田,又仿佛晨曦的露珠滑落脸颊,痒痒地,润润的,身体亦轻飘飘的,恍如游荡于碧空的云朵。许是刚刚太过紧张,如今又太过放松,妘挽竟沉浸在这美好的感觉中,不知不觉地睡着了,看着怀中熟睡的人儿,轻抚上她温热的脸颊,凤凛笑了笑,心满意足,闭目而眠。
第二日妘挽从梦中醒来,身旁早已空空如也,脑中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一切,时而真切,时而恍惚,傻傻地让人分辨不清。妘挽不是第一次宿在太子的卧房了,在侍婢的服侍下淡定地更衣、洗漱,便去前堂用膳了。
本以为太子已经赶去朝会了,谁知他仍在慢条斯理地吃早膳,仿佛刻意等着自己一般。等妘挽落座还未动筷,一旁的凤凛悠悠地道,“昨晚....太子妃睡得可好?”妘挽闻言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可脑中突然浮现出两人床笫间动情的画面,又赶忙摇了摇头。
凤凛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表情道,“哦,原来太子妃觉得本宫昨晚...做的不够好啊....”这让人想入非非的话,羞得妘挽脸红耳赤,一旁的侍婢也纷纷抿嘴低笑,“殿下...可不待这么欺负人的,您要是....再这么口无遮拦,下次...您要是再喝醉,可就没人会心疼您了....”妘挽嗔怪道,
凤凛笑了几声,故作严肃道,“嗯,那...我们言归正传,本宫的生辰快到了,太子妃准备送本宫什么厚礼啊?”妘挽眨了眨眼睛道,“再过三日,殿下应该休沐吧,到时候若殿下不嫌弃,臣妾自是有惊喜为殿下准备。”凤凛道,“噢?既如此,那三日后,本宫就拭目以待了。”其实不管妘挽送什么,他都会满心欢喜,“本宫要去朝会了,你且慢用,不用起身送了,那道红枣黑子粥合你胃口,你多用些。”说完,便起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