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摊牌
方清雅自嘲：“算不上穷，不过我是捡来的孩子，想读就得靠自己。”
捡来的孩子，李云婉翻了个白眼，“我妈总说我是充话费送的。”
这样的话大人总是张口就来，谁信谁是傻子。
方清雅笑笑不说话，继续慢慢吃菜，还别说，真挺好吃的 。
“哎。”李云婉问她，“知道我从什么时候开始讨厌你的吗？”
“不是因为我总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样子吗？”
李云婉从她碗里抢了颗丸子，“那是后来的事了，我见过朱老师给你买衣服，两次。”
方清雅咀嚼的动作停了下，过了几秒又继续，点头，“是有这么回事。”
其实不止两次，高二分班到高考，两年里朱老师一共给她买过六次，春夏冬每年各一次。原本她是不肯要的，但是朱老师告诉她这些算是她借的，日后可以慢慢还，如果把时间浪费在打工上耽误了学习才是得不偿失的。
“当时就很嫉妒啊，大家都是朱老师的学生，凭什么你能享受特别待遇？”想起以前，李云婉自己都觉得好笑，“加上后来朱老师对你的偏爱，我就更加讨厌你了。是不是挺幼稚的？”
方清雅反问：“那你怎么没告诉其他同学？”
李云婉不屑地嗤了声，“我能和隔壁班的罗一航是一样的人了？”
罗一航就是那个总爱言语暴力她们班女同学，后来被李云婉在课间操时间用大喇叭公开处刑的男生。
李云婉又笑，“曾经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以为你是朱老师的亲戚，不然她怎么对你格外照顾呢。”
“我没有亲戚。”叔伯阿姨都是方栋梁的亲戚，跟她没有关系，逢年过节走亲访友她都是被遗忘在家里的那一个，就算亲戚们来家里，她也是从头到尾在厨房里帮忙。
李云婉被方清雅淡然的模样惊到，有些不确定地问：“你开玩笑的吧？”
人活在世上，除非是孤儿，不然谁还能没有一两个亲戚？
方清雅看了她一眼，笑着点头，“嗯，开玩笑的。”
虽然得到了对方的肯定回答，李云婉却不确定了，方清雅不是爱开玩笑的性子，先前说自己是捡来的，现在又说没有亲戚，加上她妈妈去公司闹……
“你真是……”李云婉简直不敢相信，却不得不信。
这就说得通了，为什么方清雅从小到大那么拼命地打工；为什么朱老师对她那么关心，她又对朱老师那么好；为什么她说排挤和取侮辱性外号都不算什么；为什么她会对人生绝望筹划自杀。
“我操！上次那个女人来公司闹的时候我就该上去呼她两个嘴巴！”李云婉捏着拳头狠狠捶了下桌子。
吃得正欢的方和泽抬起头，用黑亮的大眼睛看着她，奶糯稚嫩地“教训”，“云姨，不可以说脏话哦，再生气也不可以。”
李云婉气得恨不得找人给那个女人套麻袋揍一顿，却被小朋友一句话摁下一半的火，软下声音道歉：“对不起啊宝贝，云姨太生气了，你可千万别学。”
“云婉，谢谢你。”方清雅真诚道谢。
李云婉还在气头上呢，听了这个更来气，“都说了不用，你以后别再理那傻……那个女人，她要是再敢找你麻烦告诉我，我来收拾她！她那种人就是欺软怕硬，你是性格太软了，才会被她拿捏这么多年。”
方清雅心里像泡了杯柠檬汽水，咕嘟嘟冒着酸泡泡，还裹着甜。只是，这杯柠檬汽水的劲头有点大，冲得她鼻子发酸。
“我……”方清雅没控制住哽了下，低下头收拾好情绪，再抬头的时候虽然看着平复了，眼圈还是有些红，“我真的得谢谢你，你听我说完。”
李云婉闭上嘴，心情沉重，她有预感，方清雅这是要摊牌了。
“我的人生一直都是一塌糊涂。在我们重遇之前我刚离婚不久，抚养金还被唯一的朋友骗走，找工作被拒绝得彻底，本来就靠着一丝血脉勉强维持的亲情也是个笑话。”
方清雅深深吸了一口气，停了下来。李云婉也不催促，过了大概有一分钟，方清雅继续，声音有些微哑，“其实我之前是想过自杀的。”
李云婉心脏狠狠跳了下，竟然真的！
“我摘抄了至少几十种自杀方法，分析他们的可行性和操作难度以及痛苦程度，我自己都无所谓，但不能让乐乐太痛苦。”
李云婉心惊肉跳地听方清雅平淡冷静地说着她的自杀计划，庆幸自己在对方摊牌之前支走了方和泽，这样的对话实在不宜让孩子听见！
“实施难度最低，可行性最高又痛苦最少的是溺水，但是这个月份的海水有点凉，我原本是打算等天气再热点的。”
就算早就知道了方清雅的计划，听她本人亲口说出来李云婉还是被吓得手脚发软，动了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方清雅微微一笑，仿佛在聊串串很美味一样，“后来给你当司机陪你应酬听你说醉话还不忘关心我，加班一阵子乐乐都学会做饭了，我就想，我也不是一无所有的。再后来又遇上了楚汐姐，她让我看见了人生的新方向。”
“如果不是你给了我工作，我就等不到乐乐的那碗腊肠饭；没有你的关心，我也不会送出那幅画，就不会遇见楚汐姐，也找不到人生的新方向。”
方清雅红着眼圈，看向李云婉的眼神坚定，“所以云婉，我真的谢谢你。”
李云婉呆楞着，她真的被吓着了。她从小到大经受的最大打击就是男朋友劈腿她被三，就算之前被告知方清雅打算自杀她也是半信半疑，现在真听对方亲口说出来，这个冲击力实在太大了。
直到方清雅给她递纸巾，李云婉才后知后觉脸上一片湿凉。接过纸巾一边抖着手擦眼泪：“干什么呀！乐乐还那么小呢，你怎么也忍心！”
“什么叫你一无所有？你不是拥有了世界上最好的孩子吗？”李云婉重重擤了下鼻涕，“还有，你当我是死的吗？有什么不开心的，不能应付的，你来找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