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朋友(5)(第3/12 页)
“那就到时候再说吧。”
在狭窄的楼梯口前,为了让瓦尔特夫人先下去,杜洛瓦闪到了一边;这里点着一盏煤气灯,从那明媚的阳光下走进这昏暗的地下室来,在螺旋形楼梯下的地下室显得阴森森的,还有一种地下室所特有的味道,这里又闷热又潮湿,虽然为了这次剑术表演的进行,四周的墙壁都已经擦拭过了,可依然没有把霉味掩盖住。此外,空气中还弥漫着在宗教仪式上常见的安息香的香味,以及女士们身上散发的各种香水的气味,如马鞭草香、鸢尾根香和紫罗兰香。
一眼望去,这里都是黑压压的人,嘈杂声震耳欲聋。
整个地下室都点着煤气彩灯和纸糊的灯笼,斑驳的石壁旁放着厚厚的枝叶。灯具就藏在这些树叶后面,所以人们看到的,不过是一些树枝罢了。
天花板上用蕨类植物点缀,地上则铺满了树叶和鲜花。
这些布置匠心独运,情趣高调。大厅深处的比赛台两边各有一排座位,那是为裁判准备的。
大厅的左右放着十排座位,那里可以坐下两百多人,可是被邀请的宾客却有四百多人。
在比赛台的前面,面向观众站着一些身穿击剑服的年轻选手,那些年轻人都身材瘦削、手臂和腿都很长,嘴角蓄着胡须,胸膛挺起。他们当中,有的是剑术名师,有的是业余的,但都在剑坛上小有名气。他们身边站着一些衣着华丽的男士,他们有的是年轻人,有的已经是老者了,他们正和那些准备比赛的年轻人在亲密地说着什么。他们站在那里,很显然希望能够得到注意,被别人认出来。虽然他们没有穿击剑服,但是还是可以看出他们是击剑方面的行家里手。
那些女士差不多要坐满长凳了,她们的衣服摩擦声和说话声根本停不下来,和平时在剧场看戏一样,她们都在用扇子在这闷热的地下室里驱除热意,有的还趁机起哄:“我要杏仁露、柠檬水和啤酒。”
杜洛瓦看到瓦尔特母女已经坐在为她们准备的第一排座位上了,也就打算走了,于是说道:“我该走了,这些位置不是为男人准备的。”
瓦尔特夫人想了一会儿说:“我不希望你走,我还要你说说那些击剑手呢,如果你站在这里的话,是不会妨碍任何人的。”
杜洛瓦没有说话。
她那温柔的大眼看着他,说:“可以吗?漂亮朋友……先生……您就留在这里好吗……我们需要你。”
杜洛瓦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夫人,我很荣幸。”
大家都在赞美这个大厅:“这个大厅太好了,很有意思。”
杜洛瓦是忘不了这个拱形的大厅的,他曾经在那次决斗之前在这里待了一个上午,那时在大厅的尽头放着一个白纸板的模拟人像,那大大的眼睛很吓人。
里瓦尔在楼梯口忽然说道:“各位,比赛马上开始。”
六个男士身着紧身衣昂首阔步在裁判席上坐下了。
大家都在说他们的名字,那个个头不高胡须很短很密的,是裁判长雷纳尔迪将军,另一个身材高大、已经谢顶却还留着长胡子的老人是画家约塞芬·卢德,三个衣着华丽、风度翩翩的青年分别是马泰奥·德·于雅、西蒙·拉孟塞尔和皮埃尔·德·卡尔,最后那个是剑术师加斯帕尔·梅勒隆。
在大厅的两边各有一个牌子,右边的写着:克莱夫克尔先生;左边的写着:普律莫先生。
两个人都是二级剑术师的高手,他们带着军人般的严肃表情,迈着略带僵硬的步伐登上了比赛台,按照规定行了‘交战礼’后,就交起手来了。由于身穿帆布击剑服,又带了白色护肘皮套,看上去就像是两个古代士兵模样的小丑,为了供人取乐而在那里你来我往地打个不停。
大厅里每当有人喊击中的时候,裁判们都会把头伸出去很在行地看看。大家看到的,不过是两个像木偶一样的人伸着胳膊在那里跳来跳去,虽然看不出什么,但大家还是很高兴,尽管这两个人的动作并不优美,而且还很滑稽,让大家都不由得想起新年大街上卖的那种打打闹闹的小木偶。
第二场比赛是普朗东先生和卡拉平先生,他们分别是民间剑术师和军队中的教官。他们一个矮得让人难以接受,一个又胖得像用肠衣制成的气球,好像一剑下去,立刻就会瘪了。看到他们那滑稽的身材,大家都笑起来,普朗东动作敏捷,进退自如。卡拉平只是挥舞着他的手臂,因为他太胖了,所以他很难移动自己的身躯。话虽然这么说,但是过会儿,他就会单膝前屈,带着自己沉重的身躯猛刺过去,那感觉就像成败在此一举似的;但接下来,如果想站起来的话,却是很吃力的。在行的人都说他的招式很严密,让对手没有缝隙可以钻,观众都信以为真,对他赞赏不已。
接下来,是波里雍先生和拉帕尔姆先生。前者为职业剑术师,后者为业余选手,他们一开始就打斗得非常激烈,发疯似的你追我赶,逼得裁判都搬着桌子躲开了,他们一会儿打到左边,一会儿又打到右边。如果一个向前逼近的话,另一个就纵身一跳,向后退去。女士们时而为他们趣味横生的后退大笑,时而为他们凶猛的冲刺而提心吊胆。但有一个不知是哪家的孩子,似乎觉得这场比赛不够过瘾,就对他们说“你们别太累了,下来吧”的时候,观众都被弄得很扫兴、嘘声四起,裁判们对他们比赛的评论是:“比赛卖力,功夫不够。”
上半场的最后一场比赛的是雅克·里瓦尔同比利时著名剑术师莱贝格。里瓦尔一出场就受到女士们的赏识,他相貌不凡、长短合度,步伐轻盈而且身手矫捷,他的一招一式都比前面几位参赛者更优雅。无论是进攻还是防守,他的动作都是那么潇洒,那么令人心旷神怡,这和他的对手形成了鲜明的对照,因为后者虽然也表现得很英勇,但不免落于俗套。
“这个人看上去很有教养。”有人说。
当里瓦尔最后赢了这场比赛的时候,大厅里掌声一片。
接着,地下室上面忽然传来奇怪的跺脚声和笑声,观众被弄得坐立难安。很显然是两百来位应邀前来观看的客人,因为无法下来而在起哄,仅在那螺旋的地下室楼梯上就因为有五十多个男人站在那里,而让大厅变得更加的闷热难耐。有些人要求透透气,有些人要求喝水的声音不绝于耳。这时刚才那些爱闹的人高声叫道:“我们要杏仁露、柠檬水和啤酒。”那尖叫声盖过了所有人的声音。
里瓦尔穿着击剑服满面通红地跑过来说:“我马上叫人拿冷饮来。”
说完他就匆匆跑到了楼梯口,由于挤了太多人无法通过,他只好喊道:“快给这些女士拿冰水来。”
这五十多个人也跟说喊:“快给这些女士拿冰水来。”
最后终于有人把水送到楼梯口,可是还没有来得及传到下面,杯子就已经空了,因为水在传递过程中被人喝光了。
一个人喊着:“这样下去会憋死人的,赶紧比赛,早点儿散了吧。”
“募捐还没有开始呢。”又有一个人说。
“募捐……募捐……募捐……”大家叫道,虽然看上去都气喘吁吁的,可仍然很欢快。
于是六个女士就在长凳间走来走去,不时能够听到银币掷入钱袋的清脆响声。
杜洛瓦已经把在场所有的名人都给瓦尔特夫人进行了介绍。不用说,他们都是社交名流和各大报社的记者,他们凭着自己老牌记者的经历,都看不起《法兰西生活报》,他们一直对这个报刊的相关事务持保留态度。众所周知,这种作为内阁和金融巨子联手的秘密交易刊物,只要内阁倒台,那这种刊物也就随之不见了,这种事情他们见得太多了。除了他们,在场的还有几个喜欢运动的画家和雕塑家,还有一位是大家都在议论的,号称有法兰西学院院士头衔的诗人,还有几位音乐家和很多外国的贵族。杜洛瓦提到这些贵族的时候,都会在他们的名字后面加上“阔佬”这两个字,他说这是从英国人那里学来的,因为他看见他们的名片上印有esqesq,英语esire的缩写,表示对男人的敬称。
这时,有人向他问好:“您好,亲爱的朋友。”杜·洛瓦一看是沃德雷克伯爵,他立刻向那些女士说了声失陪,就过去跟他握手。
过了一会儿,杜洛瓦又回到瓦尔特夫人那里,对她说:“沃德雷克很非凡,到底是出身不同的人啊。”
瓦尔特夫人没有接他的话,她显得有点累而且呼吸不定,胸脯一起一伏,这引起了杜洛瓦的注意。他们的目光常常接触到哪里,杜洛瓦发现这个“老板娘”的目光变得慌乱,已经有些心神不定了,一看到他的眼光她就立即避开。他心里估摸着:“看她现在的这个样……是因为我吗?”
几个女士从他们的旁边走过,手里拿着装满金币和银币的袋子,这时台下又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下一个表演的节目。于是裁判们都回到了座位上,大家都在等待着。
这是个特别的节目,不久,两个女击剑手拿着剑走上了比赛台,她们穿着深蓝的运动衫和刚过膝的短裙,因为胸前的护甲太厚了,所以她们要一直仰着脖子。她们年轻又漂亮,微笑着向台下的观众施礼,台下的观众都为这两个女孩的出现报以热烈的掌声。
之后,她们在大家的议论声和笑声中开始了比赛。
裁判们都微笑着为她们的比赛叫好。
观众也为两位年轻的女子那娴熟的表演喝彩。不光是男人心旌摇曳,就连女人都对她们兴致大增。因为之前在巴黎看到的,都只是咖啡馆的女郎唱的歌剧,那些都是装模作样、附庸风雅的,未免有些低俗下流,可今天的表演却让她们大开了眼界。
观众都为击剑手的每一次进击而喜悦,话虽然是这么说,其实她们最为留意的,并不是她们的剑术,而是击剑手转过身去时,所看到的她们丰腴的后背,每到那个时候,他们都张着嘴,把眼睛睁得大大的。
她们比赛结束后,大厅里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
接着是表演战刀,可是已经没人看了,因为人们的注意力都被地下室上方的巨大声响吸引了,楼上传来了家具在地板上拉来拉去的声音,好像有人在上面搬家。不久,人们就听到了一阵清脆的钢琴声还有节奏性很强的脚步声,原来是有的客人因为不能看到剑术表演,为了弥补遗憾,在上面临时办起了舞会。
大厅的人们忽然大笑起来,笑声过后,女士们都想去跳舞了,也没有人对台上的表演感兴趣了,说话的声音充满了地下室。
那些因为迟到不能下来看比赛的人,竟然办起了舞会,他们倒真的挺会娱乐的,下面的人都很羡慕他们。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