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卑烙印(第1/2 页)
他们这一番商讨过了两个时辰,沈梓玉还要抓紧时间去赶场与苏伦泽碰面,此时微笑送客:“段公子不若回去好好研究一番,我也想消化这些新接受的知识。”
“我们下次再畅谈个痛快。”
段哲生揽着那堆宣纸,眼神坚定,与沈梓玉道别:“好。一言为定!”
送段哲生离开后,沈梓玉坐上马车去到景凝楼,算算时辰,也不是太迟,刚好到约定时间。
厢房之内,苏伦泽一席白衣,负手立于窗前,他俊逸的身姿倒是比那窗外的梨花还要艳丽三分。
沈梓玉抱着刚才整理好的一堆东西上楼来,进房之后,便将那宣纸纷纷扬扬甩在男子面前。
苏伦泽:“?”
她咳了两声,先为自己倒茶,喝几口茶润润喉,而后语气严肃,“苏公子,我要给你的诚意,便是具体的农事之治。”
苏伦泽挑眉,沈梓玉这番在他眼里算是班门弄斧。他开始研究农利时,沈梓玉还不识字。不过,他倒是愿意洗耳恭听,且看这位公主殿下究竟能说出些什么。
“那么,你可要听好了。”
沈梓玉把段哲生给她讲的东西,用自己话语再说给苏伦泽听,也算是巩固复盘一遍。她在那基础上,划分地更为精细,也多加了几个她在后世听闻的办法。
苏伦泽细细听着,从刚开始的不甚在意,到后边的端正重视。他越听越心惊,沈梓玉的这些讲解,与他从小到大这么多年的研究相差无几。更重要的是,许多方法更像是自创,古典籍之中全都无此种记载。但如此大胆又有根据的想法,姑且一试也未尝不可。
这个时代的女子其实不能学习这些。虽然身份尊贵的世家子弟,就算是女子之身,也能识字读。但传授的一般是女学里的吟诗作画。女子学习的多是些风花雪月,无关痛痒的东西。
苏伦泽实在难以想象,她一个没接触过外界,也读不了多少正经学的深闺女子,是从何处习得来如此磅礴的学识和独特的见解。
上次在景凝楼外,沈梓玉拉着她衣袖的字字句句,已经让苏伦泽对她刮目相看,越接近她,越发觉得那些只是此女的冰山一角。
深居简出的五公主殿下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她在宫中这些年究竟学了些什么?
沈梓玉如果知道他所想,必然会告诉他,她只是学会了当一个中间商。
苏伦泽默然良久。
他是尊重学识的读人,倘若这天下有复兴的希望,战争有结束的那天,国家会迎来一个开明的君主。那么,即便这个君主是女子之身,又有何妨?
苏伦泽只注重结果,只追随他想真心相付的眀君。他抬眼,“忠”字跃然而上,散发着金色的光芒。
苏伦泽的声音审慎,跪于地上三拜九叩,朝沈梓玉行君臣之礼,“微臣愿助公主一臂之力。”
“希望公主得道那日,莫忘今时之言。”
沈梓玉笑,将苏伦泽扶起,她的双眼很亮,单是与之对视,人们就会不由自主地相信她说的一切。
“沈梓玉在此发誓,日后若登帝,必会强盛东灵国,届时政通人和、国泰民安。”
此时的五公主殿下比阳光更耀眼,“我以我的性命作保证,将会以此作为目标,终我一生。”
*
她心情舒畅,回到镇北将军府,进入房间时,又见到携玉和那晚一样的姿态在等她。
“怎么啦?”沈梓玉问他。
携玉模样很正式,沈梓玉心里没底。他不会是又在怪自己没带他出门吧?
他的嗓子彻底恢复,说话声音如玉石般悦耳动听,“属下想去镇北将军麾下历练,公主殿下还未给准确答复。”
确实有这事,沈梓玉也认真思考过,若是之前携玉这么说,她必定欣喜同意,但前几日才发生击蹴事件,再进镇北将军军中,方腾进肯定往死里搓磨他。
那晚上本想安抚携玉,给他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沈梓玉本以为携玉过两日恢复状态,便不会再提,可不曾想他倒是比那时更执着。
“不可。”沈梓玉叹息一声,把跪着的携玉拉起来,“你已与将军军中有声望的人结仇,形式对你不利。”
携玉却越发坚定,他目光如炬,不像是一时兴起,“若我连这都抵挡不了,如何守护在公主身边?”
他不肯起来,仍是低头跪着,背挺得笔直,语气虔诚,“属下知晓公主殿下要做的事十分艰险,您出门从不带护卫,那么我也没有再留在您身边的必要。”
携玉声音沉稳,“既然公主身边不需要我,那么我就去军营里,成为公主殿下登顶路上不可或缺的存在。”
“望殿下成全。”
沉默良久,沈梓玉垂眼看向他,声音很轻,“好。你去吧。”
得到这应允之语,携玉才起身,不曾想沈梓玉忽然拉住他的手,目光盯着他,语气正经,“可是你要记住,携玉。”
“我身边不需要那种献出性命以表忠心的人。我知道你的决心,但无论如何,你都要好好活着。”
沈梓玉算是看出来了,虽不知携玉之前经历过什么,但那些自卑仿佛烙印于少年的骨子里。每当有人对他好时,那灵魂便会隐隐作痛。携玉发了疯般,抓住这一点点的暖光,拼了命要报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