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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10(第1/8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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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同心(〇九)

桌上的酒菜冷了, 也没人去管。近正午时分,酒楼里客多起来,楼上楼下跑得咚咚咚的,好像有无数人潮从她们身边奔过去, 都有些恍如隔世之感。

后来玉漏问玉娇, “既然回南京来, 怎么不回家去?”

玉娇笑笑, “回家去做什么?你一个人奚落我还不够, 还要?叫爹娘一齐奚落我?”

“别说这赌气的话了。”玉漏翻个眼皮, 轻叹道:“家里境况好了许多,搬了新房子, 爹做了县丞,无论?如何,也比你眼下沦落风尘要好。我明白告诉你,我们家里那位大?爷可没什么长性, 今日恋着这个,明?日又迷上那个,都是难保的事, 你指望他能和你长久么?”

“谁要?和他长久?我不过是为?帮衬你们三?爷, 也为?赚他些钱。”玉娇不以为?意, 在窗户底下坐定,“从前爹娘钻头觅缝地把咱们往那些高门大?院里送, 不就?图几个钱?你们大?爷的钱比那些人不知?好赚多少。”

“你总不能一辈子这样稀里糊涂混下去吧?”

“难道从前就?不是稀里糊涂在混?”玉娇一手支颐着脸,一手沿着那茶壶上的连枝纹摸过去, 笑道:“自然如今说出去是难听?, 可我的名声早就?弄坏了,还怕什么?好歹眼下我的钱都是为?自己赚的, 不是替别人卖命。将来如何,我懒得去想,从前那日子也没见得能挣到一份将来。”

玉漏听?着她自在从容的口气,也不知?说什么好,只?闷着头半晌不吭声。

玉娇隔会转过脸来看她,警告道:“你可别和别人提我一个字,爹娘玉湘跟前也不要?提,还当我没回来一样。”

玉漏喘了口气,没奈何地答应,“我知?道了。”

回去的路上,心?里还在替玉娇盘算未来,然而算来算去,果然如她自己说的,能走的路几乎早就?断绝了。眼下虽堕入风尘,名声是彻底毁于?一旦,但先前给人做妾,和人私通,又与人私奔,不见得好听?多少,还不如这会,只?应着兆林一个客人,又赚足了他成千上万的银子,倒落了个实惠。了不得将来带着钱隐姓埋名,只?要?手上有钱,还怕日子过不下去?

如此一想,心?略微放宽了些。一径家来,碰见池镜正要?打?发人往四府去接她,倒见她先回来了,忙迎上去笑,“你怎么忽然想着到四府去了?我正要?打?发车马去接你,是在那头用的午饭?”

玉漏伴着面孔,只?横他一眼便往卧房里去,不搭他的话?。他疑惑不已,驱散了丫头,追进卧房里,“四府有人得罪了你?”

她仍不作声,拿了衣裳丢在铺上,脱了鞋子上去,放下帐子在里头换衣裳。池镜站在纱帐外?头有点发急,“怎么了?忽然不理人,冤有头债有主 ,别人得罪你,我又没有得罪你,怎么朝我发脾气?你从不是这样不讲道理的女人。”

玉漏窸窸窣窣套好衣裳,撩着一片帐子冷笑,“所以我就?是最好欺负的。”

他忙把帐子挂起来,挨着床沿坐下,“怎么说这话??我几时欺负了你?”

玉漏低着脸,哼了声,“非但我好欺负,我们连家的人都给你算计了去。”

池镜听?着有点心?虚,原本就?觉得她忽然跑到四府去有些奇怪,也许只?是藉口。他笑着,“这又是从何说起?”@

这个人一向经得住诈,她索性戳破了,“你还问我?我倒要?问问你,玉娇回南京来的事,你怎么没对我说?”

“原来是为?这事。我最初碰见她那阵原就?想告诉你的,可她拦着不许——”

“她不许你就?不说了?你几时听?话?起来了?”玉漏盘腿坐在床上,斜着冷冷的眼钩子,把他那点狼心?狗肺只?管往外?掏,“我看你就?是有意瞒着,要?是给我知?道了,谁还替你办那些龌龊事呢?是这个主意不是?你这个人,算计自己的兄长不算,还要?算计我的姊妹,天下人谁不受你的算计?”

说得池镜放下脸,“你说我龌龊?”

玉漏晓得话?说得重了些,可想到他背着她做了这些事,连玉娇也利用,实在可气!她把脸偏到那头,“反正你这个人的心?也不知?是什么做的,一颗心?一双眼就?只?有自己。你不劝着点玉娇,反还利用她去算计你大?哥,在你心?里,还不是能用的人且先用着,不能用的就?懒得理他,岂会管他的长远。”

说得池镜生气,立起身来,“我就?是这样的人,你倒把我看得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那为?什么明?知?我是这样的人,还要?嫁我?”说着,唇角牵起一丝微笑,“难道你不是和我一样的人?你要?嫁给我,不也是看中在我身上有利可图?”

堵得她也没话?可驳了,也自嘲地笑一声,“是啊,我也是这样机关算尽的人,又有什么资格来讲你?”

他听?了益发生气,吭吭冷笑出声,“你承认得倒痛快。”

“横竖你心?里明?白得很,眼下又说开了,我有什么可辨的?”她咕哝道:“不过我比不上你心?狠,我不过算计点钱,你连人家的性命都要?算计了去。”

后头半截池镜没听?见,只?看见她嘴皮子翕动,料也不是什么好话?。他立在跟前干怄了会,待要?和她吵,又见她偏着脸,一种?淡淡然的表情,他又觉得没意思,赌气出门去了。

一时金宝进来,看玉漏脸色不好,试着问:“吵架了?”

玉漏咕哝了句“没有”,金宝却好笑,“倒是难得见你们吵回架。”

玉漏没作声,推说要?睡午觉,赶她出去了。自己躺在床上也难睡着,想到池镜,贺台,兆林,玉娇这些人,不免有点兔死狐悲的情绪。他从不替人多考虑,凡事以他自己要?紧,将来如果嫌她多余碍事了,是不是也狠得下心??

现在自然是不会了,老?太太跟前还用得上她,可老?太太也有死的一

天,那时候池家就?是他的天下了,连她的前程也掌握进他手里。她想到从前一门心?思打?算要?嫁给他,当做是个赌局,以为?成了亲就?是赢了。可一旦上了赌桌,哪有轻易下得了场的,嫁给这样个用心?不善的人,就?意味着一生悬在钢索上,信不过,要?和他打?一辈子的擂台。

下晌他回来,熬到夜间睡觉的时候,玉漏背对着问他:“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池镜有点意外?,还以为?她不会和他讲话?。他放下垫在脑后的胳膊,扭头看她的后脑勺,“什么什么主意?”

“大?爷那头。”只?听?玉娇说池镜要?拿兆林的过子,官场上的事情玉娇说不清楚,她只?管劝着兆林收陆家的钱替陆家办事。好像兆林买通了府衙县衙的人,连凤二跟前那两个小厮都暗里使狱吏通了气 ,叫他们下回过堂反水,指认当时是凤二领头打?的人。

她翻正了身,板板正正地望着床顶,“陆家咬定了凤二爷是主使。到底是不是凤二爷?”

“若真是他主使的,陆家也不会舍得花大?价钱了,等着衙门审清楚就?是。”

“那眼下那几个一起打?人的小厮若都咬是凤二爷是主谋的人,谁还替他翻案?难不成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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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官职在身,替他翻什么案?”池镜笑了笑,“会有人来替他翻案的,凤翔不日就?要?回南京来了,怎么会放着他兄弟不管?到时候案子交到刑部去,他一定会到刑部去求着细查到底。”

听?他的意思,只?要?覆核下来,就?能推翻现下审定的结果,到时候就?能把兆林套进去。

“怪只?怪大?哥太狂妄自大?,以为?咱们这样的人家权势滔天,没人敢管敢问,谁也不放在眼里。”

玉漏不免担忧,“到时候查到是他从中作梗,会不会牵连到咱们家?”

他从容笃定地道:“不会的,凤翔当初的官是我父亲替他向吏部讨来的,那位张大?人虽然刚正,可先前吃过亏,也敢再轻易得罪人。他们就?是要?上告朝廷,也是先写信知?会晟王和父亲一声。”

玉漏心?头松了口气,没再多问,翻过身仍要?睡去。反正外?头的事情她管不了,何况前前后后都给他算到了,她再操心?也是多余。她看到窗户上有一只?灯笼的影,在灰冷的月光里晃着,感到点凉意,把被子拉到肩上来,紧紧阖上了眼。

听?见他也跟着翻过来,能觉得他的眼睛在黑暗中盯在她脑后,有一声轻微的叹息,“你以为?我心?机深重,手段狠毒,是么?”

“没有。”她说。

池镜笑了笑,“我知?道你是这么想我,可能你还会想,将来要?是夫妻反目,我会不会也使些歹毒的手段对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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