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九章 预审
昏昏沉沉的睡去,夜里醒来,许志林的周身骨架像散开了一般,每一个骨骼连接处,都钻心的疼。才刚刚进来一天,自己就感觉度日如年,以后的日子怎么熬下去,而且还不知道这种日子何时是个头。
他就一直在迷迷糊糊中半睡半醒的样子,睡在厕所旁边,要想睡一个安稳觉是基本不可能的,被称为春哥的人是一个患有尿频的人,而且还有很严重的前列腺炎,他平均四十分钟就要上一次厕所,而上厕所的时候他又拉不出来,像小孩子撒尿一样还要嘘口哨。末了,许志林还得起床来为他冲水。所以,他想要睡个安稳觉,也是不可能的。
看守所的时间是有严格规定的,比如六点起床绝对不会等到六点过五分或六点半起床,只有在六点前十分到六点这个时间段。起床的时候,被子要叠成豆腐状,有棱有角,每床被子的大小高矮都得要相等,整齐地靠着墙角,被子的边缘刚好成九十度的直角,连成一排的时候刚好是一条直线。
刚开始的几天,许志林就被特别要求背监规,叠被子,洗厕所,学习整理各种内务,这些事情虽然繁琐。但相对简单,对于一向比较聪明的许志林来说原本是没有多大问题的。但现在情况不一样,这些只是变相折磨人的手段。比如背监规,许志林第一遍就过了,但春哥就会要求他倒着背,倒着背自然也是难不倒许志林,那么就说他声音小了,声音如果提高了那么就会嫌他声音太大。
反正,就是要找个理由修理他,有些人就是这样,一旦哪怕只有一点点权力,这点权力都会用来为难别人,欺负别人,要不然,就显不出他们的威望。
叠被子别人都是一遍过关,但许志林进来的时候没有被子,也没有人给他送被子进来,只有里面一床又臭又烂的破毛毯,就是这个破毛毯,春哥也会指使别人让他叠出豆腐块的效果。这个难度就很大了,因为这个毛毯他首先不是方正的,已经破烂的不成形状,然后他又不是均匀的,中间又有大大小小的破洞。
再加上别人本来就是为难他,挑刺这种事谁都会干,特意来挑刺就更是让你防不胜防。
他们会随意找点理由和毛病做借口。所以,许志林刚刚开始的时候是经常挨打,天天挨打,整天被用来做娱乐讨大家开心的对象。原本前程似锦,现在却落得是身心疲惫受尽屈辱。
许志林在被捕当天新都除了董事长沈宏发父女和之外,没有别的亲人知道他在里面,但沈宏发也觉得这个可能是误会,查清楚之后就会放他出来,现在只是调查阶段,他更想不到许志林在里面所受到的遭遇和苦难。
马布斯先生和吴道国先生已经坐上博的公务机离开了新都,签约自然的也就无限期中止了。这个时候只有一个人高兴,周正阳,因为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接下来是他盘算着怎样重新入主华盛了。
冯琳接到了刘明给她的信,她犹豫了,也伤心地哭了一回,他明白了进入别人的圈套,于是向沈燕请了几天假,独自驾着车去旅游散心去了,她担心受到牵连,直到后来,她也没有再回华盛去当她的公关经理。
威哥当晚是和许志林一起喝酒,因为阿伟已经送他先行离开,当晚爱都发生了命案,当他得知罪犯是许志林的时候,痛心疾首。他是一个善良正直,嫉恶如仇的人。对于许志林犯下这种罪行不可饶恕。所以许志林被抓的时候,他也并没有带衣服用品去看他。
于是许志林除了身上这一身衣服和看守所发的一个马甲,他几乎一无所有。连换洗的衣服都没有。更别说有人送钱来买东西了。
所以尽管是在看守所里面,贫富悬殊也是很大的,春哥每天吃的是水果,方便面,罐头,饼干。烤鸭,麦片,牛奶等等,而没钱的,也只能吃看守所供应的煮得发黑的空心菜了。刚开始进来的两天,许志林死活吃不下饭,但一个星期过去了,他渐渐地感觉到饭基本不够吃了,每天都只能保持着半饥饿状态,在这种情况下看着人家大吃大喝,晚上,每个人都会拿出自己在看守所买的东西,比如方便面,饼干等做宵夜。
而许志林,没有人来看他,刚好他前段时间把钱寄回老家,剩下的不多也在给威哥买礼物和在爱都娱乐城的时候花掉了。这种情形下,最怕的不是饥饿,而是每个人都在吃东西你却无处可避,那种难为情的感受比饥饿和毒打更难受百倍。
分局预审科的人来提审了两次,提审时大概也就是和在刑侦支队的时候没什么区别,大同小异,当他们问案情的时候,只是问那晚上他出现在爱都,喝了很多酒是不是真的。许志林也如实回答了。生物检测出了结果,烟头上的唾液检测、纸巾上的血液组织和内裤上以及纸巾上的生物检材都是和许志林的完全一致,他们又问了一下许志林的个人情况。问他在爱都二楼餐馆里用餐时候的小票是不是他买的单,上四楼迪斯科舞厅的时候是不是碰上他的前女友王慧,还问他在华盛工作的时候是不是交了个女朋友叫杨娟。同样也问到了萧丹丹小姐的演唱会门票问题,许志林也如实的回答了。
但这次没有人提冯琳,他告诉预审科的人,如果要证明我无罪,找到华盛的公关部经理冯琳,因为我当天晚上,跟她在一起,找到她就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你喝醉了,喝得烂醉如泥,东倒西歪,很多证人都看到你,连续喝了三场酒,在爱都打架闹事,在被劝阻后又去了四楼,直至命案的发生。我们找过冯小姐,冯小姐矢口否认,她当晚和一帮记者朋友在一起,而且她也都能证明。所以,你的这些话,我们是不会采纳的。”
预审科的人见许志林沉默,又义正词严地告诉他,“要坦白从宽,法官会酌情判决。他们感觉许志林已经罪证确凿只等法官宣判。”
但他不知道该坦白什么,他只是乞求警官,查清楚他的案情,他当晚确实和冯琳在一起。
许志林想不明白,他究竟是怎么惹上这场官司的,他回忆在爱都娱乐城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细节他都仔细地回忆过很多次,甚至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喝醉了,有什么非分之想,甚至把那个叫萧丹丹的女孩子推下了楼。要真是这样,自己就真是罪有应得了,他在心里想,为什么所有证据都指向我。而自己却毫无印象,一点点印象都没有了,哪怕是一些记忆碎片,也都没有。可是我喝醉后的每个细节都记得很清楚,他和冯琳怎样在保安经理的为难下喝了酒,搀扶着离开,到冯琳的房间里一夜销魂。
很多时候就是这样,当一件事情所有人都认为是你做的时候,即使你真的没有做,但就连你自己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是自己做的,而自己想不起来了,或是记忆断片了。
如果说以前还有理想支持着他的话,那么他现在是真的什么都没了,想到自己所受的委屈,想到自己所受的侮辱,想到将来可能会受到法律的审判。他觉得活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他回不去宁静古朴的家乡,也失去了青春漂亮的王慧。他可能再也没有机会找到沈小姐这样平易近人的领导和在华盛这样平台发展的机会。
也就说,他原本前途无量的理想像肥皂泡一样破灭了,或者说,老天突然在他前途无量的道路上,突然把灯光掐灭,陷入一片暗淡。
想到这里,他从厕所的垃圾桶里捡起春哥晚上吃饭时吃完的沙丁鱼的铁皮罐头盒,这是一种马口铁的金属,因为春哥的存折上有钱,所以他能通过看守所的小商店里买到一些别人吃不上的食品,还有机会从特殊渠道弄到一些别人买不到的监仓违禁品。
他在借着刷厕所的时候,一直在厕所边缘的水泥板上磨,没有人注意他,刷厕所不过是一种折磨人的手段,并没有人真的在乎厕所有多干净。厕所嘛,再干净也是用来解手的地方,何况里面这么多人。
马口铁在水泥地面上被他磨成一块锋利的刀片,他悄悄藏在身上,等到夜深人静,两个值班的正在玩牌牌,虽然明令值班的时候打牌,但深夜的时候往往值班的都把打牌作为消遣时光的最好办法,是的,看守所里面就是混时间,只求怎样让时间感觉过得更快点。忘却痛苦,只有能消遣时间的事情是最好的办法。
他拿出刀片,对着自己的左手静脉划下去,他划了一刀,觉得还不够,他又划了一刀,接着又划了一刀。血一点一点地流出他的身体,为了不让别人看见,他把双手用毯子裹住,他突然有了一种快感,他好像听到血流出来的声音。他感到了自己正在慢慢死去。他突然感到一丝痛快,就快结束了,就该解脱了,他在心里对自己说。“我就要走了,爸妈,欠你们的恩情,我只有下辈子来报答,王慧,这辈子不能和你在一起,假如有下辈子,我还是希望和你在一起,”他在迷迷糊糊中晕了过去。
也许是冥冥之中命不该绝,就在他刚刚把手割破不久,春哥正好起来上厕所,等他嘘嘘嘘嘘地撒完尿,习惯性地许叫志林起来冲水,平时志林只要叫一声就立马翻身起来,然后轻轻地冲完水,又轻轻地躺回被窝。不会打扰到任何一个正在熟睡中的人,但今天春哥拍了他几次都不见动静,他揭开破毛毯拉许志林的手,许志林的手上满是鲜血,他赶紧叫值班的敲门,急促的敲门声惊动了正在值班的看守管教,管教们打开门,紧急着几个人把志林送往急救室。
急救室里值班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医生,看到几个人手忙脚乱地抬着许志林进来,不慌不忙地问道,又有人自杀啊,在他看来,自杀已经是习惯了,习惯得都已经麻木。她一边为许志林止血,一边问在仓里值班的两个人,“他什么性质啊,年纪轻轻的就想着自杀。自杀就能解决问题吗?自残就能放你走吗?你真是太年轻了,太草率了,也太愚蠢了,想得太简单了。”女医生一连用了好几个太字,以显示许志林的愚蠢和无知。
旁边一个送他来的嫌犯回答了一声。“他是个谋杀犯,就是闹得沸沸扬扬的爱都女孩死亡的那宗案子,就是他犯下的罪行,这种人,死了活该。而且听说那个被侵犯的女孩死了。”女医生一听到强奸,鄙夷地哼了一句,“原来是他,他这种人死有余辜,不死都没什么用了,可能还会祸害别人。”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她还是很快地止了血,然后慢条斯理地开始止血、涂药包扎伤口。又拿着听诊器仔细地听了一下许志林的脉搏,还详细地记录着。
他一边记录一边不紧不慢地说道,“没什么事,死不了。”
因为抢救及时,许志林并没有什么生命危险。他被留在医务室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