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旧事
穆劭也赞同霍云鹤的意思,不过其实他对当年叶远山身上的事也是一知半解,毕竟那个时候他还小,再加上这么多年过去,即便是当时知道的,如今也早就淹没在记忆的洪流之中,无从追溯了。
师徒两个人正聊着,房的门猛地被人从外面撞开,屋里的两个人同时朝门口看去。
只见叶染一手拎着拐,一手拎着昏死过去的昌宁,单腿跳过门槛,将昌宁往地上一丢,嫌恶的将抓过她衣服的手在身侧的衣料上擦了擦,这才看向穆劭:“醒了让她走!再来,我还打她!”说完,她就跟来的时候一样,转身又单腿蹦出去,到是还不忘给他们把门重新关好。
是夜,振武侯府,叶远川裹了件棉袍站在廊檐下,手炉里的炭火已经没有多少温度了,守夜的是个半大的孩子,正式贪睡的年纪,靠在门廊上睡着的样子,让他不自觉的又想起了年幼的时候。
母亲因生他难产而亡,父亲常年领兵在外,他又是个先天不足的病秧子,家里只余他和兄长两个人相依为命。
那时候,每每他的身子不爽利,兄长便是这样在他床榻边守着,在他心里,兄长一直是天一般的存在,仿佛不管遇到什么事,只要有兄长在身边,就什么都不用担心。
那个时候,他的兄长还没有在战场上建功立业,还不是百姓们口中的常胜将军,可那个时候,他就已经觉得兄长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
“侯爷,夜深了,寒气重,您的身子吃不消,还是回屋歇了吧。”云鬟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叶远川这才回过神来。
“吵到你了?林儿睡得可还安稳?”
“嗯,睡得小猪一样,怕是被人抱走都不知道呢!”提起女儿,云鬟的嘴角洋溢起慈爱的笑容。
“这么晚了,侯爷还不休息,可是有什么事惹您焦灼?”
“白日里在安定王府见着了一个姑娘,与一个故人性情很是相似,我在想,或许那故人还幸存于世也未可知。”
云鬟微微蹙眉:“晚膳的时候,楠儿也和我提起一位姑娘,说是行为举止颇为……惊世骇俗,一开始只当是个不拘泥于世俗礼节的江湖少年,却不曾想是个姑娘,侯爷说的可是这位姑娘?!”
叶远川点了点头:“嗯,你可还记得我大哥?”
云鬟若有所思,随即恍然大悟:“侯爷是说……大伯还……还活着?!”
“我也只是推测,那姑娘自称姓叶,性情与大哥颇为相似,就连样貌也和当年的莎薇公主……只是没有确切的证据,没法下定论。”
“我听楠儿说,那姑娘与霍大哥十分相熟,霍大哥和大伯曾是过命的交情,当年大伯的死讯不也是霍大哥托人带回京都的么?!这其中的原委,我想霍大哥肯定是知道的。”
听了云鬟的分析,叶远川点了点头,而后又无奈的摇了摇头:“既然当初他会传回那样的消息,只怕如今直接问他,也是问不出什么的,那姑娘受了些伤,一时还不会离开京都,我们还有时间从长计议。”
“那公公那边……”云鬟犹疑着问。
叶远川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开口打断了云鬟的话:“怪不得!”
云鬟不解的看着他,听他继续说道:“难怪那日在父亲房中,霍大哥明里暗里的探父亲的口风,这些事前后都连贯起来……我大哥……我大哥他肯定还活着!”
叶远川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由于情绪有些激动,一口气没喘顺,咳嗽了起来。
云鬟见他激动,连忙拍着背给他顺气:“侯爷莫要急,既然大伯活着,你们兄弟终有再见的一天,只是公公那里……”
“父亲那里暂时先不要说,他年纪大了,经不起……经不起了。”
这一夜辗转难眠的不单单是叶远川夫妇,叶楠自打知道叶染是个姑娘之后,心情一直得不到平复,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躺在榻上,闭上眼睛,眼前闪过的都是认识叶染以来的画面。
她站在花园长廊里,看着湖面出神的样子。
她和他说话时,眼睛里是豪不掩饰的冷淡,却在面对他的疑心时坦荡的样子。
她走路时,仿佛周围的风都要一起带走的那股劲头。
她断了腿,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依然能轻身从他面前飞掠而过。
一幕一幕,像是长在了他的脑子里,挥之不去。
叶楠觉得,肯定是因为自己从小到大都没有见过叶染这样的女孩子,所以才会记忆犹新,他给自己找了一个非常冠冕堂皇的说法。
自那日起,昌宁确实是消停了,但也只是消停了那么一天,才一天,她就忘了那晚在安定王府的房醒来时,穆劭跟她一字不差的转述的叶染的话。
不过她倒也不是完全不长记性,这次来安定王府之前,她还是做了万全的准备的。
当叶染在王府的后院的廊檐顶上看见穿着一身重甲的昌宁时,惊得差点从上面掉下来。
昌宁不知道从哪弄来一套比她大了两倍不止的玄铁重甲。
她就像个钻进靴子里的耗子一样,要点着脚尖才能从甲身和头盔连接的缝隙里勉强的看见外面的情况。
而重甲的两条腿看起来根本就不是在走路,而是在挪,一寸一寸的往前挪,脚根本就没有离开过地面,叶染几乎敢肯定,只要前面有一块小石头,昌宁就能连人带甲摔出一个难以描述的造型。
“染姐姐,你的伤好些了么?!我来看你了!你是不是不知道我是谁?我……我是昌宁啊!”为了让叶染能看见她,昌宁还特地在重甲里用力的蹦了几下,好让自己的脸能从头盔的开口处露出来。
叶染倾身一跃,从廊檐上下来,单脚落地,然后跳到昌宁身边,曲起手指好奇的敲了敲重甲的肩膀,声音闷闷的,说明这铁板是真的很厚。
她心里纳闷,这丫头脑子不好使,力气却挺大,没有内力加持,居然穿着这么重的东西,点着脚还能挪的动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