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秦姬
姿仪承认自己有赌的成分,手上这把剑从墙壁上取下的时候,剑鞘外壳上有一行刻字:携此物于楼东之外纵跃。
看到这行字的时候姿仪脑子里是懵的,这不来楼虽然看上去没有国内的名楼黄鹤楼那么高耸,但要从二层一跃而下,少说也有20来米,这高度相当于从国内一栋七层高的楼房上跳下去······
即便运气好捡到条命,也要落个终身残疾。
但眼下处境本就不能以常识来论事,况且她不跳,身后的魀对她的威胁有过之而无不及。
人失重下坠的时候,心是飘忽不定的,会怕,会没底,上一次有王逸抓住他,而现在王逸都不知道还是否平安。
逐渐向着不来楼塔尖远去,头先没入一段碧波中,接着是身体。
“哎,来了来了,有人下来了!是小姐!”
耳边有些聒噪,还未及细听,她已经扑通一声落入水中。
姿仪的视野一阵悸动,眨眼之间周围已是一片完全不同的环境。
落水稍显急促,水漫进鼻腔进入气管呛得她剧烈咳嗽起来,挣扎着浮出水面,入眼之处,自己像是掉进了一座古色古香的圆形水池中央,周遭的高台点满了烛灯,光线比起楼上算是大亮。
有一个胖点的身影率先进入自己的视野,瞧见来人方面大耳,姿仪心下安了三分,是周正。
但她很快又焦躁起来:“周正!快闪开!上面的鬼随时有可能跟着我跳到这里。”
“小姐不必担心,”这时响起一个清脆的女声:“人可以推开这栋楼的窗户一跃而下,鬼却不能。”
晚了两步,视野里又多出一个古典美人,身材匀称,清风明月的站在身侧。
女子两手袖袍略微上举,向她打拱行礼,手放下后才见其明眸皓齿。
“你好,我叫秦姬。”
“秦姬······”
姿仪目光给到周正,他看上去还算精神,不缺胳膊不少腿,看着没受过虐待。
周正很有眼力见地过来帮扶姿仪走出水潭:“小姐来,秦小姐说得对,咱们慢点,小心脚下,哎呀我可算见到您了。”
“想见我,不想见你兔爷吗?”
“当然想当然想,您放心,我兔爷肯定没事!”
姿仪脚步一停,手上那把剑也跟着晃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没事?”
看来这朵出水芙蓉的戾气当下有些重,周正觉得不管是小姐的锋芒还是她手上那柄剑的锋芒,自己暂时都应该避一避。
三人行到水潭之外,姿仪全身的衣服吸水吸了个饱,感觉就像是身上多背了几斤沙袋。
自称秦姬的女人拾起一个干草编织的箩筐说:“小姐浑身都湿透了,行囊便放在这里,请随我到里间更衣吧。”
周正赶紧接下姿仪的背包,满口称是:“我在外面候着您二位,有啥事待会再说,不急不急。”
跟着秦姬,可能是两人心境不同,她脚步稍乱,秦姬则走得不急不缓。
这处空间似乎背倚不来楼的一层基座,应是楼宇内里的设计特别处理过,虽然空出了偌大一间密室,但通过外观设计层层遮掩、道道设防,使得进入不来楼的客人浑然不觉。
里间是秦姬为来客特意准备的客房,很洁净,装修内饰极富审美,丝毫不比见光的亭台楼阁层次感差。
秦姬挑了两件整洁的襦裙放在柜子上:“我见小姐原本穿的便是白衣,故也奉上一套白色襦裙。”
见姿仪谢过后直接宽衣解带,秦姬别过脸转身向外,不过姿仪喊住了她:“没什么可避嫌的,您不用出去,请说吧。”
秦姬莞尔一笑:“小姐果然别具一格。”
她思维敏捷,两个聪明人凑到一起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流畅,姿仪只说了一句‘你说吧’,她便会意到其中的意思:
“小女秦姬乃是不来楼的「将作监」,您可以理解为‘管理员’,先前周郎君淳朴机警,自行解读出不来楼的正门后进入其中,当时我便有所感知,因此首先将他接到了这里。”
周郎君?
她认识的人里只有一个人姓周,这是在说周正吗······
姿仪忍俊不禁,告诫自己这是秦姬他们的礼称,连忙几次深呼吸将笑意压了下去,她可不想在古人面前露怯,丢了现代人的脸。
“小姐第二个来到不来楼前,我也有所感知,但不知何故您并未从大门进入,而是动了符······后来您进到楼里我便明白了,因为与您一同进入的还有一位,但那位非人。您与污秽之物并行却不感到奇怪,我料想它可能对您施加了什么手脚。也是因为对方如此神秘莫测,我自知难以抵挡,因此没有第一时间现身将小姐接到这里,还请您包涵。”
秦姬的做派是明显的古人风格,而姿仪最见不得别人给她鞠躬行礼,于是忙将她拉起来。
秦姬刚刚讲述的这些,自己亲身经历是一回事,有人在一旁回溯事情的起承转折又是另一种感受。
现在她虽然已经察觉出了假王逸的真身,但是听到那些情节心中还是不免一阵悸动,脊背也有些发凉。
秦姬接着说:“不来楼取名不来,是有四重深意:其一‘王不来’,其二‘污秽不来’,三为‘匠丁不来’,四为‘外人不来’,那鬼物是为污秽,原本对楼体不可碰、不可摸,更不能进入,但由于它蛊惑小姐撕下了符一角,导致外侧符失效,它也因此得以从外面破门而入。”
听了秦姬一席介绍,她自知困局与自己有关,心中更加自责:“抱歉,那符······”
“小姐不必过于忧虑,不来楼外部封印虽破,但里侧仍有一道,同样为鬼物所不能碰,可将其困死于楼内。”
姿仪听得若有所思,但很快发现这是在偷换概念,末了直觉秦姬定是在安慰她:即便里侧的封印能将众鬼困于楼内,可外部封印破除以后,若是鬼物就此从外面不断涌入只进不出,也不见得是件好事吧。
不然,当初为什么还要画符阻止鬼物进来呢。
此时她已经换好襦裙,两袖素白金边,前发微蜷,后发原本齐腰,但刚才为活命被她眼疾手快地狠心斩断,此时只是齐肩。
双眉如画、双瞳似水,美得让秦姬也是赞不绝口。
姿仪想起什么,从湿透的登山衣里掏出半截断裂的签:“当时我在藏经阁,这东西掉在我肩上,上面的水墨字迹非常······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