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决战王城
浓云暗布,阴沉沉地垂落天际。稀疏的月光冷冷清清地照着风中摇曳的残菊,却又渐渐暗淡。一阵寒风卷入了窗户,卷乱了桌上的素笺,却动不了他沉实的下笔。字迹越写越淡,他却不肯再蘸墨水,直到字迹已浅得难以辨认,仍执着地挥毫。无色的笔画力透帛背,仿佛要印在心里。
大车槛槛,毳衣如菼。岂不尔思?畏子不敢。
大车啍啍,毳衣如璊。岂不尔思?畏子不奔。
谷则异室,死则同穴。谓予不信,有如皦日!
一豆灯光终于被寒风熄灭,景原抬起原本黑白分明的眸子,目光一片死灰。沉寂压抑的夜空中忽然爆出一捧火花,如同流星般灿烂,却也如流星般稍纵即逝。他忽然笑了,想起多年前的那个清凉如水的秋夜,他和她依偎在楼顶,看流星飞驰而过,却未来得及许下愿望。
纵然许下又如何呢?
他的嘴角掀起一个嘲讽而凄凉的笑容。
当你对流星许下愿望时,它也已是死去多年的尸体,耀眼的光芒不过是华丽的假象,如同一开始就注定不可能实现的愿望。
风丝丝吹过,宫院隐约有歌声传来,唱的仿佛是少女羞涩的多情,也仿佛是如同流水般倾泻在眉间的哀伤。哀与情,情与怨,两者又有多大差别?多情自古空余恨。早知如此,何必相思。
他笑了笑,大步走向祁王的宫殿。
神女宫里,刘羲纬站在台阶尽头,居高临下地看着被众多禁卫军团团围在中央的刘羲绰。项重华和孙哲分立两旁,望着护在刘羲绰身边的家将接连倒下,身上的盔甲和佩剑滴血未沾。
包围圈越缩越小,半个时辰不到,刘羲绰的手下已经死伤殆尽,仅余下他一人顽强抵抗。刘羲纬饶有兴趣地看着这曾经不可一世的太子如同陷入陷阱的野兽般垂死挣扎,脸上露出满足的微笑。
刘羲绰长枪挥动,挑开了从左旁攻过来的一个禁卫,右脚踢出,踹向伺机朝他一刀砍下的禁卫的腰眼,却听背后风声忽响,躲闪已来不及。长箭贯穿了他的肩膀,他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号,一把将箭拔出,狠狠。插进一个试图偷袭的禁卫喉咙里。
众禁卫见他如疯如癫,不禁后退一步。刘羲纬缓缓走下高阶,道:“刘羲绰,事到如今,还要负隅顽抗吗?”
刘羲绰啐了一口,怒道:“刘羲纬你这个竖子竟然胆敢如此对待本太子,本太子纵然死在这里,也轮不到你这个企图挟持君主的盗国贼来当太子!”
刘羲纬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本君是盗国贼?那好,我的太子,您能告诉大家是谁把你拦截堵杀到神女宫里的吗?是郢阳君府的乱臣贼子还是祁宫正牌的禁卫军队?”
刘羲绰长枪一挥,冷笑道:“纵然是禁卫军又如何,不过也是被你收买了的狗!”
徐冲怒道:“你骂谁是狗!”
刘羲绰怒目圆瞪道:“谁帮刘羲纬挟制父王谁就是狗。骂的就是你,徐冲!”
徐冲道:“好个英明机智的太子,见阴谋暴露却想反咬一口。幸亏大王明察秋毫,识破了你的奸计,否则我徐冲恐怕真要死不瞑目!”
刘羲绰身躯巨震,道:“你,你说是我企图逼宫造反?”
徐冲冷冷道:“是不是你心里不清楚?若你真的清白,为何一见烟花就全副武装地攻入城门?还有从你太子府后院挖出的兵甲火药又如何解释?难道是要等它们抽芽开花吗?”
刘羲绰喃喃道:“陷害,这是陷害。”忽然仰头高声吼道:“我是冤枉的,让我见父王,我要见他!景原在哪里,景原可以为我作证,证明这一切都是刘羲纬的阴谋!”
刘羲纬淡淡道:“父王已经歇下了,看到自己一度信任的太卜自刎在面前总不是愉快的事情。顺便告诉你,景原已经供出所有的罪,他的以及你的。”
刘羲绰倒退几步,纵声大笑。
项重华有些不忍,高声道:“一切已成定局,请您还是束手就擒吧!大王仁慈,也许还能网开一面。”
刘羲绰看着项重华,摇头笑道:“束手就擒?你觉得这毒蛇般的小子可能让我见到父王吗?他是那种不惜错杀一万也容不得半点潜在危险的人。”环视四周大声叫道:“你们知道刘羲纬曾跟谁学艺吗?是慈无!是那个天下最会玩弄人心、最会杀人的恶魔!”
刘羲纬怒道:“住嘴!不许你侮辱师尊!”
刘羲绰笑道:“是啊,他的确是你亲亲的师尊。你从他那里学来不少好玩意儿吧?叫人无故流产、突发癫症这些好法子学了多少?”
刘羲纬不怒反笑道:“太子若真想看看本君的本事再容易不过,羲纬这几日正好想拜访老令尹大人,不如……”
刘羲绰变色道:“你想要干什么?”
刘羲纬淡淡道:“不用担心,你能空穴来风,本君自然可以瞎吹大话。老令尹又不是他正在怀孕的儿媳妇,想流产也不行。至于忽然变疯的话……太子认为本君真的有那种本事吗?”
刘羲绰惨然道:“是我瞎说八道,是我错了。请你不要对外公动手!你想要我怎样我照做就是!”
刘羲纬淡淡道:“太子犯的是忤逆作乱的死罪,羲纬又能怎样?”
刘羲绰将长枪高高举起,对准自己的胸口,一字字道:“忤逆作乱,罪该万死。刘羲绰无颜面见父王,甘愿自裁谢罪。还请郢阳君念在手足之情上,饶了老令尹。”言毕身躯向前一撞,枪头贯胸而入,死不瞑目地倒在血泊里。
刘羲纬踩着他的鲜血缓缓走到目瞪口呆的徐冲前,凑近他的耳边道:“将军可知道白虎门吗?本君就是白虎门慈无先生座下的无心!”
徐冲立即回过神来,跪地道:“属下甘为君上赴汤蹈火,忠心不二。”
众禁卫也纷纷跪地,表示愿意追随刘羲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