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向心觅皮笑肉不笑:“要是忍不了,可以和离的。”(第1/2 页)
向心觅思索再三,还是不可抑制自己的好奇心,凑过去摆出洗耳恭听的姿势。
但仍暗暗警惕着,一旦沈悟有什么不寻常的动作,她就立即喊车夫停下骑马去,她又不是不会骑马,大约还有七八日路程而已,忍一忍也就过去。
幸好沈悟安然坐在位置上,连目光也不曾动一动。
他认真起来谈事的时候,颇有几分尚先生的影子,向心觅几乎都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堂。
“这几年风调雨顺,田地连年丰收,税收收上来,却只少不多,底下的百姓,也未见得过得更好。即使如此,几年下来,国也该充盈,但除了账面上做的光鲜,有多少存余,根本经不起细究。王丞相关注此事许久,国无储余,若有天灾外患,难以抵御。虽说周边国家近年不曾操戈相向,但狼子野心,岂可容它积忧成患?所以,他早已动了推新政,革旧弊的心思,只是尚在筹谋,还不成一个完整的体系。”
提到天灾,向心觅的耳朵不由得动了动。暂且不说外患,天灾倒是迫在眉睫。今年入冬,就是接连大雪,许多地方发了雪灾,还应提前准备。很快就是秋收季节,可照沈悟的说法,国实则空虚,拿不出多少银子赈灾。
那上辈子的银子哪里拿出来的?
向心觅不由得出声问道:“为什么税收收不上来,都去了哪里?”
沈悟扭头望了她一眼,忽然打了个哑谜:“银子不在这里,就在那里,这样好的东西,总归有它的去处的。”
向心觅:......简直像句废话。不告诉她,她就自己想。
她支着下巴,税收是按人头计的,户部都有账簿,做不得假,除非是遭了难,将土地抵押给当地富庶人家,成了隐户,则由主家出税收,他们只管种地交粮,户部账簿上是不记名的。这样一来,交粮的人头自然少了。
但是,做佃户比自己耕种更加辛苦,不光要种地,说不得还会受主家欺压,为何要好好的日子不放,去当隐户?
若是朝廷查出来,都是要被放去开荒的。
她对沈悟说明自己的猜测,又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沈悟很耐心地听着她讲述,似乎是没想到她能如此准确地找出答案,又提出关键问题,原本只想迫着向心觅和他主动说话的心思被抛之脑后,他渐渐认真起来。
“这正是问题所在,据说近年来,民间收税时,莫名多出来‘折耗’一项,说粮食价格有涨跌,其中损耗的银钱,也得折算在交上去的粮食里。耕种人没有银两,一贯拿粮食折算银钱顶税收,这一项损耗可多可少,全凭收税人良心,但不论多少,对于农户家里都难以承担,所以他们索性投奔富庶人家做佃户,好歹每年交的粮还有个定数。”
向心觅仔细听着,脑中不禁思索,接道:“这不正如前朝史上所说的'富者有弥望之田,贫者无立锥之地'吗?前朝最终就因此衰亡,怎么区区几十年,又有了这样土地兼并的事出现?”
她愤慨起来:“这群做官的人都不明白‘以史为鉴’的道理吗?”
沈悟勾起唇角,看见她气呼呼的模样,很想摸摸她有些炸起来的小绒发,但只是克制着蜷住了掌心:以史为鉴的道理,他倒还知晓,此时再贸然亲近,恐怕向心觅连和他共乘一车的机会都不给了。
“人心贪婪,总不会觉得自己行的恶至于造成多么深重的果。对于那些收税者,他们赚得银子,说不定也只是回去给自家子女交上束脩,那些买下土地的人家,说不定是当地的大善人。”
“恶的不是他们,是那些让老老实实收税的人吃不饱饭的人,是那些让遭了难无处可去,无人可求的人家出卖祖业的人。”沈悟的声音放低了,这话是不能够大声宣之于口的,即使他们走在荒无人烟的大路上,车外的马夫听不懂。
但在事情未成之前,连天地都要隐瞒着,他压低了声音,悄悄说给眼前人听。
向心觅也被他感染,压低了声线:“我还以为你这次去,是要让当地权贵出钱修河堤的呢?照你这么说,你不打算为难他们?”
沈悟却一脸坦然:“扬州富饶,修河堤那么一点银子,想必对他们来说没什么,好好配合出了这笔钱,我自然不会为难。”
那还不是要让人家出钱,说的倒好听。
向心觅又凑过去:“那要不要知会陆谨一声,到时候让他带头出钱,对你也方便。这钱他要是拿不出来,我就从自己私账上划一笔。”
她又苦恼起来:“就是走之前,他还没回信,我待会再写一封看看。”
沈悟摇头:“他拿不出钱,也会出的。”
向心觅一脸疑惑,他为何说的如此笃定,支着耳朵听,却没了下。
沈悟淡淡看着她:“不是要给他写信?你自己问。”
“你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还要多此一举?”向心觅莫名其妙。
沈悟平静应道:“不想和你聊关于别人的事情。”
陆谨也算是“别人”吗?说的好像他们是“我们”一样。
向心觅偷偷“嘁”了一声:“不聊就不聊,我自己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