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决定
“设宴的事,先不要太过招摇,请些熟人就好。”
寂萝愣了愣,“姐姐不是说要昭告天下?”
“昭告天下啊,又不包括天上。我恢复记忆却未回天界,父帝知道了定然要来抓我。我还有好些事情没办,还不想这么快就失去自由。”
“那乐虚上下……”
“五师兄和司命擅自给我开启记忆,本就要被重罚,眼下是过一天赚一天,谁敢往上禀?”
寂萝了然,不想天界知晓,又非低调行事,想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至于来的人,你看着请吧,左右是私宴,也没什么可忌讳的。”半晌,忽而想起什么,又特意提醒道,“魔君魔后夫妇,是一定要请的。”
“一直没来得及告诉姐姐,公孙成染她嫁入魔界当晚,就被发配至了阴缪阁。这几百年来,魔君封妃无数,也算狠狠地打了她的脸面。如今她空有个‘魔后’的头衔,怕是连魔宫的大门都出不了。”
此事她早有耳闻,当时她的记忆尚未恢复,还大赞魔君风流快活,如今想起他的“深情款款”,只觉得讽刺。
“无妨,你只管将请帖送去便可。”
最后两个字还未说完,就见君浮闯了进来。
君艾此刻只着单衣,见他进来立马拉过被子缩了起来。
君浮与她相处也有一段时日了,连同一张床都睡过,哪里还在意这些。倒是见她如此反应,脸上的不悦又多了几分。
君艾见他的神情只觉得头疼无比,“今儿个这是怎么了,一个两个的连门都不敲就往里闯。”
君浮瞥了眼寂萝,寂萝非常知趣地意识到自己的多余,急忙站起身来,“那个……你们聊,我先去看看李萱……”言罢一溜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君浮见君艾萎缩在被子里,也不说给她时间穿个衣服,就静静站在那里盯着她,一句话也不说。
君艾自知背着他恢复记忆的事儿是她理亏,且这一世她二人之间过的委实有些荒唐……明明是他不对,此刻却如何也没法对他发火。
被他盯得发慌,她动了动身子,避开他的目光,“你弄坏了乐弘殿的门,不在你师父那受罚,来我这做什么?”
“师父说我忧徒心切,情有可原,罚我禁闭几日。”
君艾听完想打自己两巴掌,提点什么不好,非得提这一茬。
忧徒心切?她敢打赌这话绝不是宴伍道说的。
她还在想该说点什么,却见君浮几步上前抓住了她的手。
“你干什么?”
她想闪躲,却被他一把扯过,一手搭在她的脉搏上。
君艾霎时唤回三世记忆,虽恢复了不少功力,却也对身体造成了极大的损耗。此时体内几股气流涌动,时而平缓时而剧烈,正是血脉相冲,走火入魔之兆。
她本可以压下这些冲击,此刻却又另一股力量在体内阻止着她。
这股气流邪乎至极,他想渡些灵力给她,却在入体之时瞬间被它吞没。
见他愣怔,君艾将手抽回,“不必费力气了,没用的。”
“这是怎么回事?你体内……是魔气?”
君艾沉了沉眸子,“得到青鳞鞭的时候,想必你也猜到了。”
“你当真与幽冥诡楼有关?”君浮不解,上次他去找胡一多,他明明说她不可能是青翎。“你若是,又怎么会……”
“说起来,我自己也搞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青翎那一世结束的以后,过了万年我才转世成白绮陌,中间那万年发生了什么,我又如何转世,我都不得而知。不过我猜测,是有人用万年时间给我洗了魔气,重塑了灵魂。”
至于能做成此事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似魔非魔的青许,一个是三界十族唯一一个自开天辟地就成神的弘泽上神。而这两个人,都与她有着莫大的联系。
君浮的心往下沉了沉,她要入魔之事他早就被告知过,他只想着入魔非朝夕之事,只要他留心于她,在她快要入魔之时及时规正就好。却如何也没想到,她非入魔,而是回魔。
回魔之力,无可阻挡。
他只觉得自己的心揪了起来,却不明白心里是何滋味。
只是远在天宫的红玖菱刚刚醒来,被突如其来的心悸又痛得晕了过去。
“为什么?为什么明知道会成魔,还要开启记忆?”
“乐弘殿内的匾额上写的什么?”
“济世度人。”
“别的道派仙派的匾额上写的都是些正己化人、修身养性的话,而乐虚写的却是‘济世度人’,你可知为何?”
“乐虚乃众仙门之表率,承师祖遗志,匡扶正义,度人度世。”
君艾浅笑,“当年,师父问我时,我也是这么回答的。”
君浮知道她说的是弘泽上神,她三世记忆,三个身份,她却独独选择以绮陌的身份与他相处,他突然觉得自己离她越来越远。
他一时不知该喜该哀,他曾因天命之劫将她推给别人,如今她真正离自己远了,他反倒开心不起来。
有人说,四日便能让人养成一个习惯,他想他是与她相处数月,习惯了她的亲近。如今忽而疏离,不习惯罢了。
“仙门正派皆想度人度世,殊不知度人难,度世更难。仙魔之道不得插手人界实务,故而才有众仙下凡度人度世,却不想,五浊尘世是非纷纭,连仙骨仙根也迷了眼睛,找不到归来的路了。君浮,你明白吗?纵有非凡之力,也难改变这世道,所以我们能做的,唯有给维护三界太平,给人界一个太平空间,让他们自己折腾去。济世,而非度世。至于度人,你能度化一个两个,十个二十个,却难改变这世上千千万万的人。世道又人心而定,人心又由世道而生。君浮,我们什么都改变不了,唯有顺从天意,在有限的条件下,把一切不好的东西最小化。”
“所以天劫之事,你早就知晓?”
见她默认,君浮急了起来,“你恢复记忆,是想自己揽下一切,独自去破这劫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