险招(第1/4 页)
白走木仍会记得初见元谢终那夜。
彼时正逢立秋,偏叶零落,风声刺骨。
他从羊贩手中逃出已有段时间,身上的银钱所剩无几。
那日街头常去的小食摊没有开门,巡街的说有宫中贵人出来游玩,眼中见不得脏东西,这整条街的小摊子,今天都不能开门。
他在街边酒楼的泔水桶里捡了半个窝头,鬼鬼祟祟躲进巷子墙角,这地方是许多人的避风港,有乞丐,也有小偷,他已住了段时间。
他拿破篓子拢住头,想偷摸吃了窝头,还未咬下一口,就听见一阵哭声。
“你们别过来!”
篓子上的小孔里,白走木朦胧看见个瘦弱少年,他被乞丐们逼着,一步步后退。
“小公子,你身上这衣服该多值钱呐?不若给了我们,好留你一条小命!”
“啧啧,你们瞧他那双靴,上边的金线是真还是假?”
这些巷口里的乞丐平时连别人嘴边的吃食都会抢去,更别提平白来了个穿着干净的小公子。
白走木猜,他们定会把他身上值钱的东西全刮下来,再把人卖了。
这些乞丐总是有,可活得长久的并不多,白走木嗤笑。
能穿这等华服,怎会是平凡人家来的,最多不小心走岔到此处,若回头别人家里人找过来,定让会要他们好看。
这些乞丐就是如此,只看眼前,不顾以后。
不过这些与他何干。
白走木捏着窝头,又笑自己。
他也未必会有以后。
腿下被人一拌,白走木吃痛。那少年被乞丐们拉拖着,说要将他卖了,他哭喊着不愿,死死抓着白走木的腿。
白走木不愿被牵扯,把腿挪挪,忙撇清:“小公子,你别拉我呀,我可不曾对你做什么,我只是坐在这儿。”
那少年哭喊着,却抓得更紧。
“大头,你别在这妨碍,滚!”乞丐们冲他喊着。
白走木被这样骂惯了,为了能在这儿有处容身地,他没少被呼来喝去。
“好。”他屈下腰,做贼般要想逃,却对上一双蓄满泪的棕眸。
“救救我,求你。”少年唇角隐约动着。
白走木动作顿住。
他从未见过这样一双剔透的眼睛。
剔透可以一览无余,看见他眼底的无助。
他在求他。
从没人求过他。
他是颗街边的杂草,谁见了都能踩一脚。
“我……”白走木咽口风。
可他不敢,不敢被人求。
他犹豫着,握上那少年的手腕别过头去,想要将他的手从自己身上拿开,手间一冷,被塞入一块沉颠颠的东西。
白走木眉间一惊。
“去西街的烧鸡铺里找叫弧柯的人,告诉他我在这儿。”撕扯间,少年爬上他的耳边。
白走木把手中那块沉掂掂的金子藏到身后,腿抖了抖。
他被乞丐逼到此境,不肯交出任何东西,却随意把一块金子给他。
“为何给我?”
“你是这里唯一的好人。”
白走木别开脸,不顾一切向外冲去,冲到人潮嘈杂的街口,喘着粗气停下脚。
口袋里的金子很沉,足够他买下一间宅子,做点小生意,过上安乐的日子。
他可以不用往前,不用回头,不用得罪那些乞丐,不用牵扯麻烦事。
“没关系的,人各有命。”
他又往回走,嘴上絮叨着。
“本来也与我无关,老天爷可以作证。”他抬头望月,一瞬,月亮化成少年的眼睛。
他心虚着低头:“贱命一条,管别人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