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嗔怪

她伸手去点郑慕昔的额头，还未碰到，郑慕昔就躲到后头了。她笑着放下了手，改用眼神怪她。

“你呀。”

郑慕昔一早来问她，令她舒心不少，她没有擅自做主，没有真的把自己当做相府小姐。她的熟练，或许是她性格使然，她对要做的事，有十二分的认真，她没看错她。她这回是以小人之心度她坦率之腹，她没有被权力金钱所迷，还是她一早认识的郑慕昔。

“阿翊，我该怎么做呢？”

“你想想这府里能压住李嬷嬷，又跟她差不多身份的人都有谁？”

郑慕昔抬头想了一小会儿，“秦嬷嬷。”

她赞许地点头，“可这秦嬷嬷是我母亲房里的，她跟李嬷嬷私下的关系，肯定比你我想的要近，要秦嬷嬷出手怕是很难。”

郑慕昔颇自信地望着她，“我知道怎么对付李嬷嬷。”

她惊讶地问她，“这么快就想到了？”

郑慕昔笑着点头，对她眨了一下眼便站起来，她走到梳妆台前，跟之前一样很熟练地戴上人皮面具，化妆，梳发。她现在看郑慕昔，没有昨日那样不舒服了。郑慕昔想到的方法，要么是针对秦嬷嬷的弱点，要么从这两位嬷嬷攀比心下手，哪一种都能让她置身事外，她在相府待了两个多月，算是没白待。

她轻轻走到郑慕昔身后，伏下身来看她，镜子里的两张面孔，几乎一样，饶是她自己也辨不清哪张是真，哪张是假。郑慕昔在镜中冲她笑，这一笑，让她看出不同来，她好像从来不会这么笑，笑得这么没戒心，郑慕昔是真的信她。她为昨日的猜忌感到抱歉，她扶上郑慕昔的肩，她的肩温热、柔软，令她歉意更深。

“今日你好像有些不同？”

郑慕昔错愕地摸着脸回头问她，“哪里？”

“好像比往日更好看了。”她笑起来。

郑慕昔嗔怪地用手拍了一下她的手，“阿翊，你真坏。”

被人说坏，她是第一次，“你说我坏？”说着她伸手去咯吱郑慕昔的腋下，郑慕昔笑着往后躲，她追上去，郑慕昔退到床边，甩了鞋往后挪，她也跟着上了床，郑慕昔退无可退，靠在墙壁求饶。

“阿翊，我错了，你不坏，坏的是我。”

听了这话，她收手也靠在了墙上，她笑着，“好久没这么开心了，阿昔，谢谢你。”

郑慕昔转头瞧她，“阿翊，我也是，入府以来，都是你在开解我，谢谢你。每次你回来，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你，才什么都不说，不是在生你的气。郑家的仇很难报，我早就知道的，一开始我就想好拼了我这条命，也要试试，但你点醒了我，我如果死了，阿离一个人孤孤单单在人世，他还这么小，该怎么活下去。我很感激你，把我从风弄楼带出来，那地方不是我想的忍一忍就过去了，在那里的每一天都很难熬，我不知道我能不能等到余之恒，或许在他来之前我就死了，我想过无数次我这么做有什么意义，那天你提出来，我当场就想答应的，但又怕你觉得我太随意，所以才按照你说的三天后去找你。我没想过你要我帮的忙是扮演你，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让我帮的这个忙，但是你别误会，我并不想取代你，我只是想暂时忘掉血仇，当一个无忧的人。”

郑慕昔的这番话说的诚恳，她更觉得愧对她了。一时之间，她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好抱住了郑慕昔。郑慕昔被她突然的一揽，弄得不知所措，手抬着，没有环上她的背，好一会儿，她才慢慢抚上她的背。

她感觉到后背那双手的小心翼翼，心里的愧意又加深了，郑慕昔这么坦率，她却不能像她一样完全坦白。她那样的心思，根本不可能对郑慕昔全部说出来，如果只说一部分，倒不如不说。

她先放开郑慕昔，郑慕昔也松开了手，她笑着跟郑慕昔说，她要走了。郑慕昔跟之前一样，对她笑着，让她保重。

她在去将军府前，先去了宫里。李元栩很早就起了身，坐在殿内看，见她上前才合上。他看她一副男装打扮，有些意外地望着她，她也不怵，按照男子礼数行了拱手礼。

“臣女来是要向殿下报告进展，报告完了后要去将军府，才这一身打扮的，并非有意怠慢。”

李元栩听了她的解释，“哦”了一声，拿起桌旁的茶杯，喝了一口茶。她将情况大致说了一遍，也静待他的挖苦，但端着茶杯的人，似乎没什么反应，表情跟她开始说的时候一样，冷冷的。她等了一小会儿，看面前的人没什么表示，就打算告退了，她话还没出口，面前的人就抢先一步，问她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她突然想起来，群山图的事还没问他，她从背着的竹筒里拿出那幅群山图，双手奉给他，“殿下，您对这幅画有什么看法？”

她不说打算，拿出一幅画让他看，勾起了他的兴趣，他伸手拿过来，拆了线，展开画卷，就愣住了，她还从没在他脸上看过这样的表情，她又接着问，“殿下，您看过这幅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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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的人没回答，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才收起画来。他将画放在一边，从座上起来，绕过桌案走到她眼前。

“这画是从赵长珏那里得来的？”

他这样居高临下又这么近地看她，让她有些紧张，她往后退了一小步。他一下就猜中，显然他是看过这幅画，说不定这幅画曾经在他的手里。

“殿下英明，这画是赵长珏送给臣女的，不过待会儿臣女要还给他。”

“送出去的画，他还有脸要回来？”

他笑着说这话，她却隐隐看出恨意，他眼神里的冷，跟往常不太一样。他下一步的动作，证实了不是她多想，他确实是有恨意的。他将桌案上的画扫到地上，“拿走。”

她慢慢走过去，边看他眼色，边去收画，将画轻轻卷好放入竹筒里，她退到刚刚她站的位置，等着他吩咐。他重新坐到桌案后，翻开来，他不打算回答她的问题，她也没胆子在他生气的时候再问，就预备告退了。她才抬起手，看的人抬眼看她。

“这就准备走了？”

她赶忙缩回了手，笑着，“不是的，殿下，臣女怕打扰您看。”

“你说你的。”他接着看起了。

“这幅画对赵将军应该很重要，臣女想借着这幅画去赵将军的房，看看能不能找到有用的东西。”

他轻笑了一声，“要是这么容易就被你找到，赵将军这些年也就白活了。”

她还想着这人改性了，不挖苦她了，原来在这儿等着，她挤出笑来，“殿下说的是，是臣女鲁莽了，还请殿下指教一二。”

她头一回虚心请教，可坐着的人并不睬她，把话题转到赵长珏那里，让她说说她对赵长珏的看法，她自然如实相告，可坐着的人不满意，非要她说出些不好的来，可她确实没看出赵长珏不好的地方。坐着的人合看她，让她仔细想想，她没探出些什么来，不正好说明赵长珏心机深吗，这还不算不好？

他直白地告诉她，她也只能陪笑点头了。她还真没想过，自己一无所获，是因为赵长珏有意隐瞒，她被他的外表骗了，就跟眼前这个人一样，都长着一副好相貌，内里有两副心肠。但也说不定，眼前这个人想让她误会赵长珏，让她狠下心去骗赵长珏，从而达到他的目的。

这大概就是他的指教了，不要因为对方看起来是个好人而心软，要达到目的，就得狠下心肠，不然只能一无所获了。她拱手道谢，顺便说自己要走了。坐着的人起身了，似乎想要送她出去。他突然要送她，她有些怕，但还是硬着头皮朝前走。

跨出门前，她回头想让身后的人留步，身后的人早不在了，她往殿内看，看到那人背着手抬着头在看画，害她白担心了，以为他有什么企图才要送她，原来只是起身看画。她有些气，感觉自己被耍了，就狠狠地往他的方向瞪了一眼，他似乎察觉到了，她在他转头前转身小跑出去了，一路跑到假山后面才停下。

她没必要跑的，他是不可能追出来的，刚刚她来不及想，身体比她的脑子反应要快，她有这么怕他？她敲了敲双腿，心想下次决不能这么没出息，他望过来，她也要看回去，决不能心虚样的跑掉，这哪里是拿住了他把柄的人干的事。

全大胤，估计就她一个人手握七皇子李元栩的把柄，长了两个心眼的人，再可怕，不也没马上动她，她不该怕的，她要拿出当初跟他谈判的魄力来，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郑慕昔的事不能再拖了。

即便她下了决心，在看到赵长珏那双无辜的眼睛的那一刻，她还是狠不下心。她已经骗他，说想跟他在一起，现在若利用他获取情报，令他又受一次重伤，她要怎么过意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