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眠夜
她说完就下楼了,毕竟前台不能空太久。 但听了她那话的邬柠却慌了神。邬柠并不知道这是什么酒,只是看它价格便宜,名字又挺普通,就觉得应当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酒。没想到……竟是个烈酒。 “没事没事!你啊,就假装喝上一小口,不碍事的!”骏哥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他们五个人坐的位置在窗边,正正好是头顶没遮掩的地方,往上看去就是一片青空。桌子不大,五人围坐在一起会有些拥挤。 除了他们,这二楼还零星坐着三四桌其他人,大概每桌两到三个人的样子,大都是男人。 毕竟现在还是大下午,喝酒的人本来就少。 邬柠只是随便往旁边那桌瞄了一眼,就和那桌面朝着他们的一个光头大汉对视上了。那光头大汉手上满是纹身,脸上大大小小的疤痕无数,眉毛杂乱,倒是没有留胡子。最可怕的还是他的眼神,怎么说呢,比崔正南的还恐怖,那是充盈着杀气的。 这一对视给邬柠吓得一激灵,赶紧扭头看向窗外。 很快,中年妇女带着他们点的东西上来了。后头还跟着两个有点瘦男人,看起来是酒屋的员工,两人一人一边抬了个箱子。 “上好了啊。”中年妇女将东西往桌上一放,然后搓了搓手,并没有要马上走的意思。 骏哥当然看出来了中年妇女的欲言又止,直接出声问道:“三姐,现在店里生意不忙,你要不要和我们兄弟几个一起喝点儿?” 三姐显然等的就是这句话,她装作犹豫,但最后还是半推半就的同意了。 于是原本就拥挤的五人桌更加拥挤。邬柠和崔正南几乎要贴到一起,两人都感到有些不适。 三姐坐下后,也不客气,亲自给骏哥几人倒上了酒,然后抬手就要一起干一杯。 邬柠不懂推脱,便也举起自己那杯烈酒,和大家的酒杯碰在了一起。 所有人都爽快干下。邬柠偏过脑袋,将口罩扯下嘴巴,抬酒轻啜了一口。扑鼻的烈气叫她难忍,入口后的酒精味更是直辣味蕾,后又一路辣下喉咙。 这真的很难喝! 三姐关注到了她的神色变化,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你妹妹也不是很能喝嘛,喝这么一点,脸就皱成这样?是不是你亲妹妹?” 此时邬柠已经把口罩带回去了,听了三姐的质疑,她只是轻咬嘴唇,没出声。 骏哥也笑着撕下一块肉:“谁说是亲妹妹了?表的!”说着,他和三姐又干了一杯。 来回几轮,酒箱空了大半,三姐面上竟也浮起了几丝红晕。 “你们这个这个生意……都是往哪儿做的啊?”干下一杯,三姐晃了晃脑袋,装作不经意的问了一嘴。 骏哥抖抖手上最新点上的那支烟,压下声音回道:“前段时间在老家那头做,这段时间听说这边生意挺好,也准备转来这边做做。” 三姐笑了一声,摇摇头:“这边生意可不好做啊……” “这话怎么说?”骏哥偏头看她,“我听说这边兵多,都爱抽着呢,怎么说也能比我老家那边的利润翻个好几倍吧?” “那你这话算是听错了。”三姐正了正神色,仿佛方才那喝到晃脑袋的人不是她,“这边烟草生意早就有人包了,可轮不到你们兄弟几个做啊!” “啊?”骏哥大吃一惊,抽烟的动作顿住了,“谁啊?” “这我可不能说。”三姐身体挪远了些,颇有点防备的意思,“我看你是老客,才好心提醒你一句,其他的可别再问我了哈。” 骏哥几个面面相觑,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一齐笑出了声。 “三姐,你吓唬我们呢?”骏哥显然不想相信,笑着的眼睛里满是质疑,“神神秘秘的,哥几个这生意还非做不可了!” 这话一出,三姐的神色一下子就差了下来。她的嘴唇合上了,也不再回话,只是起身,退出了他们的酒桌。 “时间差不多了,我该下去迎客了。”三姐如此说道,之后二楼便再没有了她的身影。 酒足饭饱过后,头顶已是一片漆黑。 眼下虽正处盛夏的月份,但北部地区终究还是寒风肆虐的。他们几瓶几瓶酒下肚,酒精在胃里火辣辣的烧着,这才堪堪帮他们御了些寒。但邬柠没喝多少,所以一行人中她最受苦,一路上冻得她牙齿直打颤。 好在他们定好落脚的宾馆离这家酒屋并不远,邬柠跺跺脚的功夫也就到了。 出示做过假的身份证,进行面部特征对比,再交钱交房卡。一系列工作完成后,他们很顺利的盘下了这家宾馆的两间房。 经过几个男人的商定,
他们一致决定每过两个小时就换两个人去邬柠的房间里守着她的安全。毕竟她是唯一的女孩子,武力值又弱,需要得到特殊保护。 这个决定让邬柠一度产生了自己只是一个多余垃圾的念头。 他们前脚刚登记好上楼,后脚几个粗壮大汉就从门外走进来。他们俯身同前台说了几句,然后如愿得到了几张房卡。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报告总指挥!甫军数量出现异常变动!” “嗯?” “原定在西北平户地区登陆的100人甫军军队并未出现,同时,另一边的空中扫描仪扫描到了一架未知飞行器。” “另一边指的是?” “法阻镇。” “……立刻集合!” 邬柠本来就是晚上会早睡的乖孩子,加之喝了点酒,现在眼皮子沉的不行。 “妹子,你困了就睡,有我们在,谁都伤不了你。”骏哥作为第一批守门员,十分尽职尽责的搬了张凳子坐在她的大门边,另外还有一位是她不认识的士兵,此时也正赞同的点着头。 但他们的好意都被邬柠倔强的拒绝了:“我不想拖后腿……”她如此解释道。 她只要一察觉到自己的困意,就会偷偷拧自己大腿一下。 保持清醒,并不是因为她想提供多少武力帮助,她只是希望有敌人突袭的时候她能有自保的能力,好不让其他人为救她而分心。 乌鸦扯着嘶哑的声音在窗外吟唱着。从玻璃窗子望出去,天空不是全黑的,而是浓厚的暗蓝色。秃秃的几道树影带着零星几片树叶照映在宾馆对面的废墟上,层层叠叠如鬼影,乍眼望去更显压抑。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这是第三次,他们听到了门口的声音。不同于前两次的是,这次的脚步声压得极轻,像是在刻意隐藏自己的声音。 只可惜,宾馆破旧,地板尚是由木板组成,体重大的人踩在上面,难免会发出吱嘎声。 守在门口的两个士兵两手都搭在腰间的佩枪上,就连邬柠也是。 她紧张到全身汗毛根根竖起,整个人都清醒了一大半。 近了——不出几秒,那脚步声正正好消失在了他们的门前。 邬柠感觉自己的额间一下子就沁出了很多汗,浑身都热热的。枪已经被她抽出来握在手上了,以防万一,她还上了膛。 从大门到床的距离不远,但有一个拐角。邬柠就站在拐角这头,探出半个脑袋牢牢盯着门的方向。 等了两三分钟也不见得外头有动静,邬柠紧张的快难以呼吸,于是她将脑袋扭向窗外,想办法稳定好自己的心态。 树影在剧烈晃动,风好像很大。 邬柠几个深呼吸间,正准备收回视线,却突然一顿。 树影在晃动,但树叶没有。 不祥的预感顿时如火山爆发般喷涌出来。她用手指甲盖滑动墙体吸引骏哥的注意力,然后指了指窗外。 骏哥瞥了一眼,一歪脑袋,不明所以。 邬柠不敢发声也不敢乱动,只好对他使用唇语。 有人! 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树影。 但骏哥还是没能理解,邬柠想继续给他比划比划,这时,门处突然传来一声重重的撞击。 他们俩后退一大步,端起枪瞄准大门,同时骏哥回头对邬柠嘱咐道:“躲去床底下!” 邬柠也趁机出声:“宾馆外面围了很多人!”说罢,她一翻身就溜进了床底。 厚厚的灰尘呛了她一嘴,但她只是伸手挥了挥,便端好自己手中的枪,透过窄窄的缝隙对准外边。 下一声撞击紧随而来。门不经撞,在第三次被迫撞开。 猛烈的枪声霎那间响起,对方好像有防御盾,乒乒乓乓的弹开声不断。不少子弹蹦回了地上,其中一颗正从邬柠的眼前跳过。 除开两个士兵的,外面还有三四双脚在晃动。他们缓缓挪进,而两个士兵在缓缓后退。 直到两个士兵的脚完全从邬柠的正前方挪开,她才大胆瞄准前面的其中一条腿,抑制住发抖的手臂,狠狠按下扳机。 打中了一个人的膝盖! 那人一下子疼弯了腰,露出了大片未被防御盾遮挡的身体。这给了骏哥他们机会,下一秒,子弹就毫不留情的扫射到了他的身上。 邬柠心头一喜,却也不敢懈怠,赶紧往其他人的脚上也扫去子弹。 <
> 可惜的是,他们已经注意到了床底下有人,就不可能再放松警惕。邬柠这稀烂的打枪技术没有再打中任何东西,反而有个人持着防御盾准备蹲下。 一旦他蹲下看见她,她便会无处遁形。 邬柠还是惜命的,于是迅速往后挪去,以求在他的枪瞄准她之前离开床底。 只可惜对方是训练有素的士兵不是她这种小白,反应速度当然很快。邬柠还没挪几下,就撞见了那个可怕的黑洞洞的枪口。 这是她第一次直面枪口,一下吓晃了神儿,身体僵硬到不会动了。 那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不会因为她是女孩子就停止攻击。 砰—— 邬柠一惊,突然感觉眼前一片天旋地转。待她缓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被骏哥拽住一只脚踝一股脑儿从床下拽出来了。 那颗子弹就擦着她头顶的发丝儿直射到了她身后的墙体上! 骏哥伸脚朝床狠狠一踹,床竟笔直的往对面飞去,一下就砸翻了那个俯身趴在地上的人。 邬柠被骏哥丢在身后,还没完全从刚才那直面死亡的恐惧中走出来。 响彻枪声的不仅仅只有他们这间房,隔壁也是。 邬柠突然想起方才窗外那些密密麻麻形如树影的人,赶紧回头往外望去。 很多很多人,正持着枪往宾馆里跑来。 砰砰砰—— 子弹连发的声音从几个大汉的后头传来,随着他们几个猝不及防的倒地,露出了背后正举着枪的崔正南。 他上前一步扯开他们脖颈后方的衣领,果不其然,那里出现了象征着甫军标志的红色叉叉。 “外面的人要上来了!”邬柠心上焦急,抖着声音喊道。 骏哥几个顺着她的话往外看了眼,顿时脸都黑了下来。 “五六十个人。”骏哥只一眼便了解了敌方的大致数目,“还都拿着枪。” 崔正南脸色一沉,利索地将枪插回腰上:“走。” 他们经过几个大汉尸体的时候,顺道摸走了大汉身上的枪。一人两支拿不下,邬柠手上也被塞了一个。 那枪上还留着些连发子弹后的余热,邬柠拿着有些烫手,仿佛热的不是枪,而是他们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