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似是惊鸿照影来(第2/2 页)
云深定定地直视他的眼睛,那眼睛弯成了极好看的形状,眼底却漆黑一片,若不见底的诡谲深潭。
“走吧,阿玥。”她终是什么都没说,径直向外走去。
有些人,有些事,不必再提起。从来前尘似酒,往事如烟。酒入愁肠,化作一腔热泪,大梦初醒,不过一场云烟,从前那些恩恩怨怨爱恨纠葛,隔着岁月的幕,倒像一场荒唐的闹剧。
一切,在那个人阖上双眼之时,便已落幕。
是放下了,还是不愿提,她不知道,就像那年空山寺前他问她可曾爱过他一样,她也不知道。她经历了那么多爱恨,可什么是爱,她从来不知道。
写好药方,叮嘱好注意事项,从秦家出来时,已是深夜。白天熙熙攘攘的长街此时冷清寂寥,酒旗在夜风中招摇,如水的月色铺洒开来,流向黑暗的尽头。
长空玥跟在云深身后,他拖出的影子已经跟云深一样长了,“姐姐。”
云深没有停下,她像是沉浸在了自己的梦境里,那个梦里,没有他。
他解开自己的外衣披在云深的肩上,自然而然地牵起云深的手,“姐姐,夜里风大,仔细着凉。”他笑得纯粹温暖,不含一丝杂质。
突如其来的温暖让云深的心一颤,她没有抬头,她很少直视长空玥的眼睛,她害怕看见那明媚春色后面的无尽黑洞,跟那个人一样的扭曲的黑暗空间,她从来知道他不是表面上那么人畜无害。
可为什么还是救了他呢。
大概是那天,那捧月色落入他的眼,那不加遮掩的恨与不甘,像极了当时的她罢了,让她想把这把沾血的宝剑好好收藏。
习武之人的脚步声大多很轻,长街寂静无声,那个少年牵着她,一步一步,却像走过漫长的一生。
秦笙站在楼顶,一身黑衣几与夜色相融,他眸光沉沉地望着那两个并肩的人影,直到他们消失不见,他才转身,又消失在浓浓夜色中。
冥冥中,古老的齿轮开始吱吱呀呀地重新转动,积年的尘灰簌簌落了满地。
几年前,萧珣曾在云州置办过一处庭院,云深动身之前,他便已派人前去打扫,萧大崖主认为,客栈简陋,鱼龙混杂,怎么配得上他风过崖的大小姐。
萧珣是知道云深的,庭院虽被打扫得焕然一新,却人影寥寥极为清净,云深一路走过去,也只见一两个使唤的仆人。
院中有一棵极大的梧桐树,树干粗壮,蔓延交错的枝桠撑起一把巨大的伞,将整个庭院笼罩其间,月光从缝隙中漏出,如万千银丝悬挂缠绕在树上。
“阿玥,你听过凤栖梧桐的传说吗?”
长空玥转过头,望着她盛满月辉的眼睛,亮得看不清眸底的颜色。
“很久很久以前,有只凤凰到了一片梧桐林,那里很美,所有的人啊动物啊都很喜欢凤凰,于是凤凰留了下来。后来啊,出现了一条大蟒蛇,凤凰只能无奈地离开,所有的人都很舍不得凤凰,可是凤凰也很想念在梧桐林的日子。”
她的声音发颤,又有些飘忽不定,像隔着茫茫烟水,“最后啊,凤凰还是回来了,永远地栖息在梧桐树上。”
“阿玥啊,你今年多大了?”
“十六。”
云深依旧凝望着那棵梧桐树,“你也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了。凤凰高飞,却总是要择一梧桐而栖的。”
气氛一时间凝滞,云深清楚地感觉到身边的气压越来越低,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她听见他突然低低一笑,左手一把揽过她的腰将她抵在树干上,右手狠狠掐上她的脖子。
少年的脸在月色下显得莹白如玉,连细微的绒毛都泛着柔和的光泽,他有双极精致的凤目,黑翎羽般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流光与黑暗,但云深能感觉到他眼底的黑暗深潭在剧烈地翻滚,似有被封印的恶兽即将破阵而出。
“姐姐不想要我了吗?”他的手渐渐收紧,那压低的声音像高楼中的贵公子轻轻抚过焦尾琴,拖长的尾音里带着一丝缠绵与暧昧。
“你长大了,不可能永远呆在我身边。”她恍若未觉脖颈间的危险,伸出双手捧住长空玥的脸,冰凉的手指轻轻划过他的眼。
长空玥一阵颤栗,眼中暗色却愈加浓郁,他贴近云深,轻轻吻上她的脸颊,他的动作极温柔,像是对待绝世的珍宝,他一点一点,极虔诚地吻上她的眼,她的脸是冰凉的,他的唇也是凉的,可是相触的地方却划过温热的电流,他原本掐着她脖子的手也不知不觉地松开,垫在她脑后,将她推向自己。
“姐姐,丢掉认主的剑,是会被反噬的呢。”他温热的气息吐在她耳畔,像妖兽捕食前的戏谑与嘲讽,又像情人温柔的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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