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惩罚(第2/2 页)
雪千行忙赔笑道:“贵妃娘娘发了寒症,脸色不太好。病中原不宜动气,不知娘娘到底为什么责罚翠微,而且要动用杖刑责打翠微双足?”
梅贵妃转过脸微微咳嗽了几声,传歌忙上前递茶的递茶,捶肩的捶肩。逐舞清了清嗓子道:“翠微偷盗贵妃娘娘所用的红箩炭,犯上僭越,以致娘娘缺了炭火寒症发作,损伤凤体。这样的罪过,还不够受杖刑的么!”
雪千行连忙道:“翠微向来安分守己,而且贵人以下是不许用红箩炭的,翠微也不是第一天知道,怎还会如此?”
逐舞鄙夷道:“那就要问翠微自己了。奴婢在翠微屋里倒出的炭灰里发现了红箩炭烧过的灰白色炭灰。而且翠微几个奴才那里也问过了,伺候翠微的宫女柳绿已经招了,是翠微指使她去偷盗的红箩炭。”
雪千行看着跪在阶下战战兢兢的柳绿,起身走到她跟前,“柳绿,逐舞说的是真的么?
柳绿脸色煞白,“方才奴婢已经招了,翠微指使奴婢偷盗红箩炭,一是不服气贵妃娘娘用着好东西,二是嫉妒贵妃娘娘得宠于皇上,想害贵妃罢了。”她拼命磕了两个头,乞求道:“贵妃娘娘恕罪,奴婢已经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翠微忍着疼,别过头看着柳绿道:“柳绿,你跟了我两三年,我自问待你并不薄……”
柳绿并不畏惧,迎着翠微的目光,定定道:“小主,不管您待我如何,这种昧着良心的事奴婢是再也不敢了。奴婢也劝您一句,人赃并获,您还是认了吧。”
“有错能改,善莫大焉。所以柳绿,本宫也不会责罚你。但知错不改,还死不承认,那就要好好责罚了。”梅贵妃不觉微微作色,冷笑道,“这宫里头谁不知道本宫畏寒体弱,是最禁不得冷的。翠微用心这样恶毒!常青,给本宫再打!”
随着梅贵妃话音利落而下,常青已经取过一旁的荆棍,道一声“得罪小主”,立刻便要打下去。雪千行仔细看去,才发觉那并不是寻常的棍子,而是选取粗大的荆条,未剥皮,也未去刺。两指粗的荆棍上利刺突起,沾了鲜红的血点。想来翠微足上的血珠,便是由此物造成。
常青二话不说,举起棍子便向着翠微脚心狠狠猛击数下,翠微惨叫一声,几乎没晕倒在地,足上鲜血淋漓,简直惨不忍睹。雪千行既惊且忧,她虽知道足心受痛远胜于他处,但看翠微如此吃痛,亦知道不好。情急之下,她只得伸臂拦下常青手中的荆棍,喝道:“慢着!”
翠微痛得伏在地上,梅贵妃优雅地扬起细长的眼眸,唤道:“逐舞——”
雪千行赶忙上前扶住了翠微,逐舞嗤笑道:“槿妃娘娘来了没关心我们娘娘几句,倒先忙着帮扶翠微,这可真是是非不分了。何况方才翠微受了几下棍子没事,现在怎么弱不禁风了,可不是看人来了,就这般乔张做致么。”
翠微瘫倒在雪千行怀里,满脸湿腻腻的冷汗黏住了头发,狼狈之中仍喃喃道:“槿妃姐姐,嫔妾……我,没有偷。真的……”她话未说完,人便痛晕了过去。
雪千行心疼地抱着翠微,用裙摆遮住她的双足,心中揪痛不已,只得强忍着怒气道:“贵妃娘娘以炭灰和柳绿的供词便认定翠微偷窃红箩炭逼害娘娘。可娘娘细想,今儿是腊月二十,娘娘的红箩炭是内务府按着每月的份例给的,每日十五斤,一个月便是四百五十斤。翠微若是真的全偷去了害得娘娘无红箩炭可用,那至少也得偷了十天的份额,一共一百五十斤红箩炭。她的宫室就那么点大,能查到哪里去?娘娘一查便知。”
梅贵妃微微变色,朝着逐舞扬了扬脸。逐舞从雪千行怀中一把抢过翠微,顺手端过廊下搁着接檐下冰水的铜盆,哗一声兜头兜脸全泼在了翠微身上。雪千行惊怒交加,喝道:“逐舞,你做什么?”
逐舞笑吟吟道:“翠微痛得晕过去了,不拿水泼醒,怎么问她剩下的红箩炭藏在哪儿啊!”
雪千行怒视着她道:“这么冷的天气,你拿冷水泼她,岂不是要了她的命!”
逐舞见翠微痛苦地呻吟了一声,笑道:“只要翠微醒了,一切都好说。您看,这不奏效了么?”
雪千行连忙取下绢子替她擦拭,鹭白站在一旁也吓呆了,忙不迭取下绢子和雪千行一起擦拭。梅贵妃双眼微眯,抬了抬下巴,逐舞即刻会意,转身从廊下蓄水的大缸里舀了一盆,不管不顾一泼,将雪千行浇得如落汤鸡一般。雪千行只觉得一个激灵,浑身上下都已经被冰水浇透了,从骨子缝里直透出寒意来,兼着院中廊下冷风灌入,立时间像被堆在了冰雪中,冷得全身发颤。
逐舞“哎呀”一声,忙道:“槿妃娘娘,真是对不住。谁让您离翠微这么近呢?奴婢原以为一盆水下去不能让翠微醒过来,所以加了一盆。这可怎么好……”
梅贵妃微微坐直身子,曼声道:“逐舞,你也太不当心了。”她努一努樱唇,“逐舞传歌,还不搬几个炭盆过去,替槿妃和翠微暖一暖。”
逐舞传歌答应着,却只拣了几个快熄了的炭盆搁在雪千行与翠微身边,那火光微弱,实在是无济于事。
雪千行死死地握着拳头,以指尖触进手掌的疼痛,提醒着自己要忍耐,将翠微紧紧拥住,希望以彼此的体温来温暖些许。天寒地冻的时节里,浑身湿透的彻骨寒意逼上身来,除了忍耐,还有什么办法?贵妃与妃位不过差了一个位次,地位却是千里之别。她是正当宠的贵妃。自己呢,不过是一个久未见君面的妃子罢了。她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忍耐着,只盼能救出翠微,拉扯她一把。
雪千行垂首,冰冷刺骨的水珠滑过她一样冰冷而麻木的面孔,她只觉得头越来越重,声音也有点缥缈:“贵妃娘娘,翠微已经受过责罚,现下全身也湿透了。能否容许我带她去换一身衣裳?否则这样冻下去,她的身子也吃不消的。”
梅贵妃轻咳几声,慵然看着手上的鎏金镶珐琅护甲,微微含了一抹舒展的笑意。然而她眼中却一分笑意也无,那种清冷之光,如她小指上金光闪烁的护甲一点,尖锐而冷清:“方才槿妃有句话说得很好,一百五十斤的红箩炭呢,一下子也烧不完,保不准是藏在哪儿了。既然这样,不能不仔细搜一搜。”她曼声唤道,“常青!”
常青答应着凑了上前:“奴才在。”
梅贵妃慵懒道:“去翠微那几间屋子里好好搜一搜,连着翠微的寝殿,仔仔细细,哪儿也别放过。好好查查那些红箩炭放在了哪里,也好叫她们死心。”
雪千行听她死死咬着“她们”二字,知道是不得好过了。这一搜也不知要搜到什么时候,自己和翠微冻在这儿,当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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