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论交何必先同调(第1/2 页)
她背对着他,一步步走进屋内,血一般的暗红色渐渐淹没在黑暗中,朦朦胧胧只一个傲然挺直的背影。
林晔昭沉默了片刻,跟上前去。
一盏盏灯火亮起,勾勒出她颔首时精致柔美的轮廓,光晕在垂下的发丝上流转,发尖似乎也垂着一点点光点。
她抬起头,烛光与黑暗交融着在她眼中流转,“林哥哥,天黑了。”
他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
云深自顾自地走到桌案前,“洛儿要动手了。”
林晔昭猛地看向她,握着长戟的手指收紧,关节泛白,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吧,浸入冰凉的湖水。
“让我猜猜,你现在在想些什么呢?你在想,你虽是质疑皇上,却从未背叛过西靖,甚至为西靖立下过汗马功劳,西靖在三国之中能有今天的地位,你功不可没……”云深坐下,然后低头细细整理好裙摆的每一个褶皱,姿态优雅闲适,动作一丝不苟,“林哥哥,你是个好将军,但君王所期待的,不仅仅是一个可以开疆拓土的好将军。”
烛光柔化了她小巧精致的下巴,她一双黑曜石一般的眼冷凌凌的,仿佛浸在冰泉水之中。
“我已经向陛下递了奏章,说是遭敌军暗算受伤,又常年在外思念故国,恳求回京修养。”
云深听出他平静声线下压抑的颤抖,她知道他意难平,知道他不服气,在他们所有人之中,他向来是最为光明磊落的那个,可惜啊,权力场中,容不下楚收的慈悲心肠,也容不下他的铮铮铁骨。
在这场游戏中,谁也不能全身而退。
“楚收明天大概就会到,他是皇上的使臣,记得派人盯紧了他。”
林晔昭有些诧异,“你们不是……”
云深微微歪着头,眼角似有流光明灭,一点点暗红揉在黑暗中,“无论我们是什么关系,对你来说,他始终是皇上的臣子,我可以相信他,但你不可以,你能相信的只有你的人和我,当然,有些时候,你也不必信我,因为我也未必能保证自己永远不变。”
她摊开手掌,又一根根手指收紧,似乎要将光握在掌心,“永远别把自己的底牌亮出来,哪怕是对最亲近的人。”
“我最亲近的,只有殿下。”他的声音低沉,却有力,带着一点点不易察觉的慌乱与难堪。
他许久不曾用这种语气唤过她“殿下”。
上一次,似乎还是当年拜将台上,她亲自给他受印之时。
“是吗?”她轻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她似乎相信了,又似乎从来不相信。
“二师兄,但愿我们都永远不会变。”
林晔昭走出庭院时,回头看了眼她的屋子,窗纸上晕出昏黄的烛光,少女高挑纤瘦的影子朦朦胧胧地映在上面,她一动不动,沉默的身影仿佛伫立成荒原上一尊永恒的雕像。
刚才,在她说“最亲近的人”时,他慌乱了,羞耻与隐隐的期待混着说不清的纠结与释然,在他心里,她和大师兄是他最亲近的人,这没什么的,他们一个是他最敬爱亲密的兄长,一个是他发誓追随的主子,他们本来就是他最亲近的人啊。
林晔昭,你在慌乱什么?
他问自己,可声音在空荡荡的心里一遍遍回响,却始终没有答案,那被声音碰撞过的地方甚至隐隐有一些莫名其妙的酸痛。
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