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太阳已经从地平线里露出了一角，朝霞也将天边染成了橘红色。厚厚的浓云积攒在天空，隐约是要下一场大雨，压得人透不过气。

听着茯苓说顾清欢的伤势稳定了下来，韶之晏才长松了口气。许是因为方才的神经一直紧绷着，这会突然放心下来，竟是有些没站稳。还好顾清乐一直在韶之晏的身边，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

茯苓连忙伸手扶着韶之晏，将指尖搭到她的脉搏上，细细思量了一会儿，担忧的说道：“皇后娘娘今日忙碌了一天了，还是早些去休息吧，若是累坏了身子就不好了。”

韶之晏没有将茯苓的劝阻放在心上。如今顾清欢的伤势稳定了下来，便要着手安抚大臣们了。

韶之晏蹙着眉细细思量了一会儿，便看向临安，吩咐道：“派人将这消息通知给诸位大臣，让他们各自离宫吧。”韶之晏说着，停顿了一下，眼底添了些许的寒意，幽幽的开口：“皇上遇刺的事，本宫不想在京中听到什么奇怪的言论。”

临安面上一副了然的神色，颔首应了下来，轻声道：“皇后娘娘放心，奴才明白。”

临安一直是跟在顾清欢身边伺候的，能在他的身边待这么久，自然也是个心思玲珑的，只要韶之晏一点，临安便知道韶之晏的心思。

韶之晏对临安更是赞赏了几分，说道：“再派人给楠妃通知一声，也叫后宫的妃嫔们都安心些。”

“奴才遵旨。”

临安知道，此事要尽快通知出去才好。虽是担心顾清欢这会儿的状况，可临安也没有多留，韶之晏吩咐了以后便带人离开了养心殿。

等一切事情都安排妥当了，韶之晏才将目光落在了茯苓身上，有些踌躇和犹豫，不安的看了一眼寝殿，语气里也带着些许的不安，轻声说道：“我想进去看看他。”

茯苓眼底的担忧清晰可见，一对好看的柳叶眉这会儿也是紧紧的蹙在一起，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终是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奴婢陪您进去，娘娘见过皇上便安心休息吧。”

顾清乐牵住了韶之晏的指尖，轻声道：“皇嫂，我也想进去看看皇兄，就一眼就好。”

顾清乐的声音依旧是颤抖着，韶之晏知道，眼前这个小丫头心中一定充满了恐惧和不安。韶之晏这才将目光落在了顾清乐的身上。只瞧着顾清乐这会儿脸上满是泪痕，半分不安半分担忧的看着自己。韶之晏叹了口气，抬手温柔的拭去了顾清乐面上的泪痕，轻声道：“我们一起去，你安心了便早些去休息。”

顾清乐这才松了口气，迫不及待的便牵着韶之晏，小心翼翼的推开门走进了寝殿。

寝殿这会儿安静极了，虽是有宫人在，可他们都刻意放缓了自己的动作，小心翼翼的忙碌着手头的工作。龙榻两侧的床幔被放了下来，隐约间可以看见顾清欢的身影。离龙榻最远的两扇窗户这会儿都是打开的，时不时有微风从窗子穿过屋内，可屋子里却依旧飘荡着难以散去的血腥味，夹杂着苦涩的药味，停留在屋内久久不肯散去。

韶之晏放缓了步子，轻轻的走到床边，伸手缓缓的卷起了床幔，细细的看着眼前陷入沉睡的顾清欢。

顾清欢的脸色苍白极了，胸口的起伏微不可见，若不是听见他微弱的呼吸声，韶之晏都怀疑顾清欢究竟是不是还活着。可随之而来的，便是如同潮水一般的喜悦。

韶之晏许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高兴过，那种失而复得的情绪涌上心头，才是真真的松了口气。

韶之晏轻轻的俯下身子，坐在了床边，指尖拂过顾清欢的眉眼和脸颊，感受着指尖传来的温度。一之间，连大脑都变得空白了。

顾清乐看见顾清欢这样虚弱的模样，眼泪直往下掉，可还是努力咬着唇，强忍着不发出哭声，俯下身子轻轻的拍了拍韶之晏的肩膀，安慰道：“皇嫂别担心，皇兄已经没事了，会好起来的。”

顾清乐不过也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罢了，知道顾清欢受伤的消息后，心中的不安与担忧并不比韶之晏少。可即便如此，为了皇兄，为了皇嫂，为了皇嫂肚子里的孩子，她必须要做些什么。

“皇嫂。”顾清乐放缓了语气，一下下轻轻顺着韶之晏的背，轻声说道：“你忙了一天，先去休息会儿吧，我来守着皇兄。”

韶之晏摇了摇头，目光紧紧的锁在顾清欢的身上，说道：“没事儿，我不累，我要陪着他。”

顾清乐蹙着眉，劝阻道：“皇嫂，如今宫里能主持大局的只有你了。最起码在皇兄醒来之前，在九哥赶回来之前，我们能依靠的人只有你了。如今刺客的事还没有水落石出，还要想办法稳住朝中百官，最重要的，是要保护好你肚子里的孩子。皇嫂你可以撑着，可孩子不行。”

顾清乐的目光诚恳，字字句句又发自肺腑，迎着顾清乐满是担忧的目光，韶之晏终是叹了口气。

“我知道了。”

韶之晏让步了，将目光落在了陷入沉睡的顾清欢身上。顾清欢似乎是做了什么噩梦，眉头微微的蹙着，明明是沉睡着，却像是有些不安。韶之晏将手伸进被子里，握住了顾清欢的手，轻轻的捏了捏，小声说道：“顾清欢，我先肚子里的宝宝去休息了。等你醒来，我一定给你好好的抱怨一下。”

也不知顾清欢是不是听见了韶之晏的声音，面上的表情渐渐变得平静了下来。韶之晏看着眼底才添了些许的暖意，又笑着摸了摸顾清乐的头，细细叮嘱了几句后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