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揽月殿里能听见顾清乐平静的呼吸声，瞧着她安静的躺在床榻上，像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眼角隐隐泛着泪花，眉头也紧蹙着。

韶之晏坐在床榻边，小心翼翼地用帕子拭去了顾清乐眼角地泪水，目光之中满是担忧。

顾清欢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瞧了一眼床上躺着的顾清乐，便将目光落在了身旁的子慕的身上。目光微沉，语气也带着些许的低沉，出声道：“乐儿还要睡多久？”

子慕垂着眼眸，长而卷翘的睫毛遮出了一片阴影，谁都瞧不清他眼中的情绪，只能听到他低沉的声音，缓缓说道：“少则一天，多则两天。”

顾清欢细细的瞧着眼前的子慕，可子慕却一直回避着顾清欢的目光。

顾清欢轻叹一声，低声道：“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子慕瞧了眼窗外的天色，似乎隐隐已经能够瞧见天边泛起的亮色，轻声说道：“东西我都已经准备好了，等天亮了便动身。”

韶之晏没想到子慕竟然这么着急的离开，看着躺在床上沉睡着的顾清乐，心中便不是滋味。

韶之晏替顾清乐盖好被子，将她的床幔放了下来，这才走到子慕的身边，拿出一份信和一个玉佩，递给了子慕，说道：“在北原居住的那位木神医，我曾听家父提起过，听说木神医曾与家父交往甚密。这玉佩是韶家的信物，这封信是家父写给木神医的，希望能帮到国师。”

子慕的目光中闪过了一丝惊讶，瞧着韶之晏递来的东西，面上却添了些无奈。

子慕自己的身子，自己是最清楚不过的。子慕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药石难医，估计便是说的自己。木神医也好，去北原也罢，大抵只是自己想要切断一切，放手离开的一个借口罢了。

可就在子慕自己都不抱期望的时候，却有人固执的期望他的病能被治愈。

子慕轻叹了一声，接过了韶之晏递来的东西，轻声道：“多谢皇后娘娘。”

韶之晏摇了摇头，有些勉强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算不得好看的笑容，轻声道：“是我该谢谢你的……子慕。”

瞧着韶之晏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子慕心中却多了丝欣慰。

虽然自己不能陪在顾清欢和顾清乐的身边，但至少，至少还有一个内心温柔的人能够陪伴着他们。

“皇后娘娘。”子慕认认真真的瞧着韶之晏，像是卸去了国师的责任，脱去了从前的伪装，眼底不再是从前的清冷，而是含着徐徐的暖意，认真的说道：“他们俩今后，便拜托您了。”

韶之晏抚上了子慕有些冰冷的手，紧紧的将他的手握住，俯下身子迎上了子慕的目光，眼底满是真诚，轻声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他们的。”韶之晏停顿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正朝着子慕露出了一个温暖的笑容，说道：“你也要保重好身体，照顾好自己，我们，还有我肚子里这个小家伙，都会等你回来的。”

子慕愣了一下，随后便止不住的笑了起来。

这大抵是韶之晏第一次见到子慕笑的样子，也终于懂了为什么顾清乐那丫头一直夸子慕的眼睛好看。

子慕的眼睛很特别，不像是顾清欢那满是深情的眼眸，也不像是顾清乐那样眼里总是充满着生机。子慕的双眼清澈又明亮，像是能看透世间的一切，就像缓缓流淌的溪水，日光落在溪水上，变得璀璨又闪烁。

子慕大抵也是头一回，以这样的心态与韶之晏对话。这会儿也终是明白，为什么顾清欢会这样宝贝眼前的女子了。

“你放心。”子慕面上的笑意不减，将手中的玉佩握的紧了些，轻声说道：“我会去见一见木神医的。”

韶之晏这才算是放心了，面上的笑容也轻松了许多。

子慕又将目光落在了顾清欢的身上，刚想开口，却被顾清欢打断了。

“我已经准备好侍卫和太医一路上跟着你，这件事没得商量。”顾清欢有些固执的说着，倒也不打算避开子慕的目光，反倒是扬了扬眉，说道：“你若是不想叫他们跟着，我便去跟顾清彦说一声。反正他也不爱待在宫里，倒不如陪你一起去北原。”

子慕面上一副愁容，瞧着顾清欢不打算退步的模样，终是长叹了口气。

子慕太了解顾清欢了，顾清欢虽是面上看着一副温尔雅的模样，但骨子里却出奇的固执，大抵这世上除了韶之晏以外，谁都没办法改变他的决定。子慕知道顾清欢心意已决，便也懒得与他争执，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

顾清欢的面色这才好了几分，说道：“你放心，我知道你的性子，给你选的都是贴心的人，人数也不多。”顾清欢停顿了一下，抿了抿唇，随后又低声说道：“你总要让我知道你是否安好。”

子慕目光微沉，唇瓣微动，却终究没有说些什么。

太阳已经从地平线上升了起来，屋外的天色也已经亮堂了许多。听着窗外树枝上清脆的鸟鸣声，子慕起身理了理衣袖，轻声道：“我该走了。”

说罢，子慕便走到了顾清乐的床榻边，拂开了床幔，细细的瞧了一眼床上沉睡着的人儿，眉眼间是难得一见的温柔。

子慕轻轻的俯下身子，指尖划过了顾清乐的眉眼，最终落在了她的唇瓣上。脑海中回想起昨日的吻，即使是隔着面具，即使顾清乐不会记得自己，可这一切对于子慕而言，却已经很满足了。

就这么静静的看着顾清乐看了好一会儿，子慕才将手中的床幔放了下来。又转头看了一眼顾清欢和韶之晏，朝着二人笑了笑，目光中尽是不舍与无奈，可终究，还是是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揽月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