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失落的王城

妖域，本是最繁华的王城却被散不开的血色淹没，鳞次栉比的亭台楼阁却已化为满眼的断壁残垣，随处可见各种妖族残缺不全的的尸骸，以及残酷厮杀留下的痕迹。无尽的血液中氤氲着冲天的怨念在王城的大地上缓缓流淌，厚厚的阴云笼罩着整片王城，好像一只不甘陨落的巨兽，散发着惊人的怨气。

清晨的第一缕金色依旧无法透过天空的阴云，拯救这座在亘古的悠悠时光里屹立千年，此刻却化为修罗战场的王城，于是在阴云之上缓缓湮灭。血红色的大地上偶尔传来远处的几只食腐鸟的凄厉叫声，却更显死寂。

王城的中后部，整片妖域的中心，妖帝殿同样逃不过这一场屠杀，昔日高高在上的妖界大能也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尸骸，断裂破碎的神兵利器浸润在主人的鲜血里，有一种无声的狰狞。

而在妖帝殿的祭天阁前，无数的尸骸却被堆砌在一起，成了一座数百米高的小山，血液在小山底部汇成了一条溪流，冲天的怨气令天空都变成了血色。

“吼——”一声饱含愤怒与悲伤的凄厉吼声悍然响起，王城上空积聚的数十里厚的血气都被震散，一道道深邃到令人心悸的空间裂缝突兀的出现，又很快湮灭。阳光终于得以照射进这座失陷的王城，却让这片大地的惨烈更加清晰。

祭天阁的尸山之下，不知何时出现一名白衣男子，他径直跪在尸山前，任由鲜血在他一尘不染的白衣上肆意蔓延。他的头颅深深地低着，整片身子在不停地颤抖，手臂上青筋暴露，一股惊人的杀意无尽的蔓延开来，仿佛将这片死去的大地带入了更深的修罗地狱。

良久之后，他缓缓站起身，抬头仰望苍天，本是略显清秀的脸庞此刻却无比狰狞，双目好像被血液浸染了颜色，一片赤红，两行血泪无声的从面庞滑落。

蓦然，他举起右手，捏起一个奇异的指决，然后举手朝天，沙哑冷冽的声音一字一顿：“天道为证，凶徒毁我妖域，将我妖族千万族众尽数屠杀，老少妇孺皆不放过，从今以后，我夜千盛必将穷尽毕生之力，缉拿凶徒，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诛杀凶徒，屠其九族！否则灵魂永陷轮回混沌之地，受尽极尽之苦！”

话音刚落，一道血色的光芒以恐怖的速度从天而降，白衣男子未曾躲闪，任由那道光芒射入他的前额，化为一个极为复杂的血色符号，然后缓缓消失。

然而异变突生，天空猛然变成了暗红色，好像吸收了大地上的全部血液，无数紫色雷霆轰然落下，狠狠地在这片废墟上肆虐着，无数长达数百米的空间裂缝不断出现，又不断湮灭。

“吼——”白衣男子猛然仰天大吼，完全不是人类能够发出的恐怖吼声响彻天地，连暴虐的雷霆都在瞬间被压制，但又以更狂暴的姿态落下，更有数道柱子那么粗的天雷朝白衣男子轰落。白衣男子右手猛然爆发出一团耀眼的金色光芒，避也不避的迎向天雷，一声巨响过后，声势惊人的天雷却在男子手中直接溃散。又是数道更强的雷电劈下，白衣男子无一不是采用最强硬的姿态和其硬碰硬，将其一一破解。

上天好像被男子的行为激怒了，所有的紫色雷霆瞬间平息了下来，一个数公里直径的漩涡赫然出现，缓缓旋转着，似乎在酝酿强大的杀招。白衣男子冷然一笑，凌空而起，双手附在背后，以一种狂傲的姿态悬空而立，蔑视着暗红色的漩涡。

几个呼吸之后，随着一声巨响，一道直径足足有上百米的暗红色的雷霆呼啸而下，似乎要把白衣男子轰杀才肯罢休。

“罡风掌！”白衣男子低喝一声，右手划过一个微妙的弧度，掌间升腾起一个青色气团，刹那间空气都受到牵引，整个躁动起来，带着刺耳的呼啸声，在白衣男子周身形成一股惊人的罡风，然后随着白衣男子朝着暗红色雷霆虚空拍出的一掌，形成一个锥形的巨大龙卷风，以极快的速度旋转着迎向了前方。两者一接触，便发出极其刺耳的摩擦声，电火花四处飞溅，又在躁动的空气中泯灭。片刻之后，粗大的暗红色雷霆完全消散，龙卷风锥也随之不见，空气渐渐平静下来。

但显然这一切不会那么容易过去，天空的血色越发浓郁，忽然，广袤的天空猛地出现数百个如刚才一般巨大的漩涡，恐怖的杀机在整片天地弥漫，巨大的威势在雷霆还在缓缓凝聚之时便降临了整片天地，末世之景让大地都仿佛在天道的怒火下颤抖。

白衣男子脸上的轻蔑渐渐收敛，转而是几分凝重。一股狂野且霸道的气势从这位看似清秀的男子身上升腾起来。

一双纤细白净的手从背后伸出，似乎脆弱的毫无杀伤力。但就是这双生手，却有幽蓝色的火焰不断流转，带起一道道黑色的轨迹，竟是将空间烧灼出一道道黑色的裂缝，看似冰冷的火焰带着骇人听闻的高温。白衣男子的右手无名指上，带着一枚冰蓝色，雕着一只异鸟的戒指，看似普通的戒指在这般高温灼烧下却没有半分融化的迹象。

“轰——”无数暗红色雷霆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轰杀而下，白衣男子也在同一时间全身升腾起幽蓝色的火焰，化为一道流光，悍不畏死冲向了势不可挡的无数雷柱。看似完全不成比例的幽蓝色流光和数十道暗红色雷悍然相撞，竟然是硕大的雷柱节节溃败。

“轰！”、“轰！”、“轰！”激烈的爆炸声不绝于耳，巨大的冲击波席卷开来，本就尸横遍野的王城废墟更是狼藉一片。瞥见王城的惨状，白衣男子更是疯狂。只见一道幽蓝色的流光在雷柱构成的牢笼之间肆意冲撞，一道道雷柱伴着一声声巨响泯灭。

良久之后，天地间又回归了寂静。王城早已在这场惊天动地的冲突中夷为平地。天空中的无尽阴云却猛地翻滚、收缩起来，转眼间便凝成了一个直径仅仅是数十米的漩涡，只是漩涡的颜色却转变成了摄人心魄的黑色。

白衣男子凭虚而立，这般激烈的冲撞之后他的神情中也多了些许疲惫，而目睹天上阴云的变化之后，男子眼眸猛地一缩，这敢与天地为敌的男人也流露出惊怒的表情。

妖域，是亘古便诞生的一片小天地，不同于人间界，妖域是属于无序之界，也就是说，这里天道的力量并不能超脱一切，而且，这里更是埋葬了一个惊天的隐秘，纵是天道也不愿轻易触及的隐秘。正是凭借妖域的特殊性，白衣男子才敢与这并不完整的天道为敌。可现在，他知道，天道是真的下决心要灭杀他了，那么，天道在试图掩饰的到底是什么？

天空中的黑色漩涡缓缓旋转着，不同于之前的声势惊人，这一次的酝酿却悄无声息，但那内敛的威势之下，偶尔溢出的气息竟然让整片天地都诡异的震荡起来。

“源道？你居然敢在这里动用源道的力量？！”一直冷静的白衣男子却在这诡异的震荡之下瞬间暴走，整个人散发出惊人的戾气，就像杀戮无数的魔头一般歇斯底里起来，“天道！你凭什么要抹杀我？你到底在掩饰什么？呵，你是真的觉得我的报复会有伤天和么？那凶徒屠杀我妖族族众怎么不见你执掌天地的秩序？你这天道，你这天道若是这般，来啊！来抹杀我啊！我夜千盛已没有了一切，就算忤逆整片天地我也在所不惜，誓要屠尽凶徒九族！我欲逆天！”

说罢，男子身上溢出大量的幽蓝色火焰，很快将他淹没，随着一声响彻天地的凄厉凤鸣，一只体长数百米的暗金色凤凰，他全身被幽蓝色的火焰覆盖，高温让他周围的空间不断扭曲，濒临破碎的边缘，暗金色点缀血红色的羽毛却在阳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芒，宽达两百米的羽翼扇动间便掀起狂暴的烈烈罡风。

“桀——”凄厉的凤鸣声直冲云霄，久久酝酿的黑色雷云感受到凤凰的挑衅，终于停止了旋转，突兀的，时间好像猛地停滞了下来，一道不过一米的黑色长蛇从雷云中游动了出来，鲜红色的信子吞吐着，妖艳的血红色眼眸用一种冰冷的目光审视着凤凰，而后缓缓在空中游动，游向了凤凰。而黑蛇周围的一切，都深深现在静止的时空里。

凤凰在黑色雷云静止的那一刹那便感受到了让他窒息的危机感，但他的实力再强，面对真正的天道也是那般无力。

“泯灭源道？不，我不甘心！那凶徒屠尽妖族，难道我报仇也有错么？我不甘心！苍天不公！我不甘心啊！”尽管意识海里，凤凰的灵魂在无尽的不甘和仇恨中长嘶，但静止的时空仿佛深深地泥淖，让他无法挣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黑蛇一点点逼近，最终，即将撞在凤凰的头颅之上。

“卟——”随着一声很轻微的声响，凝滞的时空又恢复了流动，然而，戾气冲天的凤凰却似乎失去了一切力量，从与雷云对峙的高空坠下。“轰——”一声巨响，凤凰巨大的身躯砸在地面上，卷起漫天烟尘，而天空上的黑色雷云却依旧没有消散，而是不断地收缩，危险的气息依旧挥之不去。

大地之上，尘埃落定，凤凰的身躯依旧完整，但那层幽蓝色的火焰早已熄灭，暗金色的羽毛失去了所有光泽。他就那么静静的匍匐在深深地坑里，高傲的头颅一般埋在泥土里，就像他那骨子里的高傲和血染的仇恨一般，已是毫无生机。而在内部，他的意识海在毁灭规则那摧枯拉朽的力量面前，毫无抵抗之力就崩溃了，而那意识海深处的灵魂也在这番恐怖的攻击中变得残缺不全。

似乎，一切都结束了。然而，天空之上，那片雷云的威势却越发凌厉了，随着雷云不断收缩，一条更恐怖的黑蛇即将成型。

“果然，还是瞒不过你么？”一个飘渺的声音在天地间响起，忽远又忽近，令人无法捉摸他的位置。

“轰——”无尽的幽蓝色火焰从看似死亡的凤凰身上涌出，瞬间便淹没了凤凰的身影，恐怖的高温让火焰周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空洞，将整个世界都隔离在火焰之外。不出片刻，一声无比高亢的凤鸣从火焰中响起，整个妖域，数百万公里的广袤大地都在这声凤鸣下颤抖着，似是在响应。一只数千米长，着浓郁幽蓝色火焰的暗金色的凤凰涅槃而出，慑人的威势和属于皇者的威压在那一瞬间达到了顶峰。而一条数十米长的黑蛇同时孕育而出。

王城的废墟早已夷为了平地，而在上空，黑蛇和凤凰遥遥对峙着。尽管对方的体型跟自己完全不成比例，但凤凰却不敢有一丝大意。

“天道，我承认我于你而言，只是蝼蚁，但这片天地下，我却未尝没有威胁到你的能力。”凤凰气势更加凌厉，即使面对天道的意志化身之一的泯灭源道，也没有半分惧意。

“你不过是有一丝混沌的血脉，虽然侥幸挡住了我一击，但也敢威胁我？”天道的意志澔澔渺渺，在天地间回荡，但凤凰显然是懂了。

“我知道你可以灭杀我，但我想我至少可以削弱你在这片天地的半层力量，一旦少了这半层力量，恐怕你也无法镇压那位存在了吧？”凤凰的目光隐晦的看了一眼西边。

“你怎么会知道这等秘辛？”黑蛇的气势突然变得极其逼人，双眸死死盯着凤凰。

“答应我一个条件！”纵是涅槃重生，实力大涨，在这等气势之下，凤凰抵抗的也无比吃力，但还是高傲的昂着头，态度格外坚决。

黑蛇冷冷的看着凤凰，良久之后，突兀的消失在原地。

凤凰狠狠的松了一口气，一阵光华闪动，又恢复了清秀的白衣男子的模样。然后急忙地取下了手中的戒指，那在恐怖蓝焰下烧灼也安然无恙的戒指此刻居然出现了一道深深地裂缝，凤凰立即用意识渗入戒指之中，片刻之后脸上绽放出宽慰的笑容。

“好好活着，或许，会有见面的一天。”男子轻轻说着，轻轻摩挲着掌心的冰蓝色戒指，眼眸中有着深深地不舍在涌动。

蓦然，男子将磅礴的力量凝成一层幽蓝色的保护膜，包裹着戒指，然后将戒指抛向天空。戒指以恐怖的极限速度划破了天空，消失在了天际。男子驻足在原地，往天空望了良久，再低头时，脸上的温情消失不见，转而是一脸冷漠，漠视一切的冰冷。

“我夜千盛终有一天会超脱你这个不完整的天道之上，问问你到底在隐瞒什么？这仇恨绝对不会罢休，我会让这份仇恨融在我的血脉里，不惜一切！”白衣男子冲着西方的天际轻声却坚决地说道，他知道，有一双血色的眸子在看着他。

男子掠过曾经王城的土地，就算是断壁残垣也难得一见，但他还记得这场大战之前的场景：尸横遍野，却只有妖族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