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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黑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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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什么消息,格瑞斯?”路德维希一边问着,一边朝楼梯走去,动作没了先前的迫切,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奥兰多越过了他,走到前面引路。

“‘海狼’的人在里斯本守到无契61魏了,进展很顺利,没有引起怀疑。‘珊瑚堡垒’号三天内会跟船队汇合。”

对于路德维希来说,这是个好消息。

魏无契作为墨家的耳目在欧洲游历着,他并不反对,甚至乐见其成。但那家伙的下一个目的地在罗马,这就不太好办。有些路德维希自己还没调查清楚的事情,暂时还不希望被墨家知道。并不是想隐瞒什么,但如果真有什么结果,他希望是自己亲口告诉花儿。为了不让魏无契跟任何教廷势力有所接触,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从南下的路上引到更远的地方——一个加入传奇海盗船队的机会。

也正如他所料的一样,好奇心和冒险的冲动引诱着魏无契偏离了计划的线路,为了加入一次真正的航海冒险而登上了“海狼”奥斯特的船。

“我想,他应该还有话带给我吧?”路德维希慢条斯理地问,站在楼梯口,并没有跟着奥兰多走上那条嘎吱嘎吱作响的老楼梯,而是用魔杖轻轻触了一下扶手。一瞬间卷起一阵小旋风,从下刮卷而上,扫净了整个楼梯。

格瑞斯下意识地望了一眼四周,但尖叫棚屋里很显然只会有他们三人。他顿了顿,说道:“‘捣鬼的混球和中国佬我带走了,两周后在鹿特丹给伟大的安德西亚斯61奥斯特船长准备好足够的朗姆酒。’”他不喜欢直接转述原话,但路德维希总喜欢在口信上夹带暗语。

“两周......安排一下,让‘海燕’派人过去接应,他应该只是稍作停留。”路德维希的手轻轻搭上了楼梯扶手,拂过那布满了裂痕的老木头,微微皱了皱眉,声音冷了下来,“转告他,‘刷干净嘴再讲话,否则下次的报酬就是柄海胆牙刷。叛徒自己看着办,我要个合理的解释。’”

格瑞斯点头应下。小斯古雷特心情不好,那么撞上枪口的奥斯特船长也就不会好过。原本那个得了大副暗示的船员,在碰上某个“中国巫师”之后一边给斯古雷特少爷传信,一边带着人在葡萄牙跟西班牙之间来回兜了个大圈子,也幸亏那个中国巫师没有起疑。路德维希要个“合理解释”那就表示着,别说是这个船员,连着船长最信任的大副也必须受到惩罚。而“叛徒”这个罪名,在“幽灵”号上最轻也是个沉海。

伟大的安德西亚斯61奥斯特船长其实非常非常的冤枉,他最信任的兄弟和他明面上最大的金主、实际上的效忠对象有着不可调解的矛盾也就算了,他是真的没料到莱特家主会一字不差地把他让水手传的话重复给了斯古雷特少爷听。他可以用三年份的朗姆酒发誓,那个“中国佬”是那个传话的笨蛋加上去的绝对的绝对不是他的原话。那句话里可是一个暗语都没有,他跟斯古雷特少爷之间可不需要打什么哑谜。

安德西亚斯61瓦尔德马61奥斯特......瓦尔德马61奥斯特......

奥兰多没有回头去看身后的两人,但却一直听着他们的对话,在舌尖上一遍一遍无声地转动着这个熟悉的名字,感受到内心深处那由内而外几乎喷涌而出的激动,那难以平复的情绪波动——根据《卡沃》的记载,“疤脸鲨”瓦尔德马61奥斯特是诺亚61斯古雷特在海上失去踪迹前最后见的人。

他一直以来以为斯古雷特少爷只是跟奥斯特船长有些交易,可这次他分明从那理所应当的命令语气里听出来,这个有着“海上头狼”之称的海盗早已向圣子投诚。

问什么之前没有问过?不不、他当然不会问,路德维希少爷把他留在身边就是对他的恩泽。路德维希不说,奥兰多就不会问。更何况,他现在明面上的身份是长老会插进斯古雷特家的探子。

“这是命运的指引!”——奥兰多几乎就要感叹出声,但他的手碰到了那枚一直放在心口位置的银镜,又把话语咽了下去。

“疤脸鲨”瓦尔德马那海上冒险的基因在奥斯特家族里一代代传下来,终于在这个继承了他的名字作为中间名的后代身上又重新显现出来。哦,当然,这就是命运、命运......安德西亚船长做出了他的先祖一样的选择——就像瓦尔德马61奥斯特效忠于诺亚61斯古雷特一样,五百年后,他向斯古雷特家的第三个“辉煌”献上了他的忠诚。

奥兰多的肩膀在微微的颤抖着,但路德维希没有察觉到那小小的异样,在他看来,这个曾在地底深处的黑狱被关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重罪犯早有些疯疯癫癫。而若是在平时,格瑞斯或许会多注意奥兰多两眼,但现在,他跟在路德维希身后往楼梯上走,注意力却在楼梯的下面。

“嘎吱——嘎吱——”老旧的楼梯因为三人的体重而抱怨似地叫嚷着,格瑞斯在半层转弯处追上了路德维希,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就在两人同时踏上上半层的第一节楼梯时——

奥兰多只感到一阵风,身后的楼梯因为忽然少了负担而发出了一声叹息般的声音,当他回头的时候,身后已经没了两人的身影。

“砰——砰——”楼下一阵响动,奥兰多停留在回忆中的思绪终于被拉回来了。

“咚——”什么东西撞上了脆弱的墙板。他们想拆了这个破房子吗,奥兰多腹诽着,转身朝楼下走去。

“呜——”听上去像是动物的悲鸣。

“格瑞斯!等等——”这是路德维希的声音。奥兰多转过半层的拐角。

“嗖——”一个灼热的魔咒直直飞向了奥兰多,被凭空出现的防御咒拦了一下,擦过他的脸在他身后的墙上留下了一片焦黑的痕迹。今天第二次,哦,不对,第三次了。只要在场没有第三个人,他跟格瑞斯很难控住住不对对方施咒。

“你吓到它了,格瑞斯!”路德维希正拦着他的监护人,还在奋力推着对方胳膊的手很好地解释了刚刚那个打偏了的魔咒。

奥兰多有些惊讶,视线越过两人,在墙角的阴影处看见了一只黑乎乎的——狗?

那是只非常大的黑狗,但也非常瘦,看上去是只非常憔悴的流浪狗,但那将近三英寸的獠牙看上去锋利无比,更何况它此时正皱着鼻子,喉咙里发出阵阵低吼。

“解释一下,奥尔特加先生。”莱特家主拿着魔杖的手放下了,但并没有把魔杖收回到袖子里。他看奥兰多的眼神与其说是不快,不如说是嘲讽。

“哦哦,别诽谤我哦,‘莱特小姐’。”奥兰多在一个红得发黑的魔咒几乎击中他的瞬间消失在了楼梯口,几乎同时又出现在了路德维希身后,一手从腰带上那一大串各式各样的钥匙里取下了一枚,“虽然楼上三个防御阵没有拆,但是房屋基底的防御阵和外围的识别阵已经承认我的权限了哦。我什么也没察觉到,所以它是从那边过来的。”一柄雕花精致的黄铜钥匙悬在他的手掌上方,随着那细长手指的动作旋转着,被实体化的契约闪动着魔法的流光。他现在有着这间旧屋的绝对掌控权限,没有人能在他的眼皮提下从进来,除非——是地下那个通道。

尖叫棚屋楼梯下面有一个活板门,这是奥兰多第一次进入这个房子的时候就发现了。整个房子是个封闭的空间,三重防护禁制阻止了一切外人的进出,而唯一的通道延伸不到十米就进入了霍格沃茨的魔法防护范围。但无论是奥兰多还是格瑞斯都不曾在霍格沃茨就读,为了避免触动了防御警报而让校长和教授们知道某个有着破坏学校防御设施不良记录的小鬼头的“家长们”刚把某个属于学校公共设施的旧房子“占为己有”,他们只是把消息传给了路德维希就又从通道里退回来了。

而此时正在小心翼翼地缩近自己跟那只将近半人高的大黑狗的距离的路德维希狠狠地给了他身后突然冒出来的男巫一手肘:“你吓到它了,奥兰多!离我三米远,立刻!你们俩!”

非常有默契地,两人同时往后撤了三米,但与奥兰多的一脸轻松不同,格瑞斯的手还握着魔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只来历不明的狗。

“如果通道的另一边已经被封闭,那它是怎么进来的?”格瑞斯皱着眉头,朝一边移动了几步但保持着路德维希命令的三米距离,将那只脏兮兮的狗看得更加清楚些,“我希望您的理智有告诉您,尝试触摸一只对您有敌意的野生动物不是安全的行为,路德维希少爷。”看了一眼小斯古雷特正小心翼翼伸向那只野狗的手,格瑞斯的眼神里写满着不赞同,手里的魔杖蓄势待发。

“那头不是完全被封闭了,只是进出困难。”奥兰多耸了耸肩,插嘴道,“是吧,路德维希?我打赌它被困在通道里有段时间了,可能是听到这边的动静就从活板门那头钻过来了。”那黑狗看上去特别的大,可也很容易就能从它那些纠杂如草的毛下看见它瘦骨嶙峋的身子,看样子已经饿了不知道多少天了。

“格瑞斯!你再后退两步!”看着那条大狗依旧正弓背着龇着牙警惕地盯着那个刚攻击过它的男人,路德维希皱着眉头朝格瑞斯摆了摆手,然后解释道,“是打人柳,一棵不知道是怎么杂交出来的魔法植物。韦斯莱兄弟告诉我有一条用不了的密道在打人柳的下面,我猜测就是这条通道,方向上吻合。”红发的男巫听话地向后退了两步,眼神依旧不太友善。

路德维希两周前曾经瞒着所有人,半夜溜出地窖跑到大草坪上去探查过打人柳,一方面是好奇那底下被封闭的密道,一方面也是想看看打人柳的枝条是否适合用来编捕梦网。只不过,这位在长满了魔鬼藤和毒刺的原始魔法森林里仅凭一把匕首就能生存一个半月的小天才,却对着这个大约是疙瘩藤跟伪硬根桩的杂交植物束手无策——幻身咒,柳条打过来;幻身咒加轻身咒,柳条依旧打过来;幻身咒加轻身咒加疾行足咒,柳条加速打过来。

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个神奇的魔法植物究竟是怎么“看见”他的,或许是地下苔藓的共生关系让它能够觉察到动静?或者是这个庞大的柳树其实有护树罗锅的血统?总不可能跟黑湖里的巨型乌贼有远房亲戚关系吧!

可惜,没等他找到解决办法,那深夜里胡乱晃动的枝条已经把海格教授吸引过来了,他只好保持着幻身咒跑路了。而之后那几天里,路德维希也没能从向来有问必答的斯普劳特教授嘴里问出来那棵树到底该怎么对付。这位和善的夫人脸上无奈而又宽容的笑容就仿佛从这个男孩身上看着自己捣蛋的小儿子,这让一直以来在她面前保持着活泼却又好学的形象的路德维希深深地认为是不是邓布利多校长跟她说过什么自己的坏话。毕竟目前在所有教职员工里,大概也就只有这位老人家真正知道小斯古雷特有多么强大的惹祸能力。

“既然是从学校那边过来的,它应该不是野狗才对,但它肯定也不是学生的宠物。”霍格沃茨的防御魔法能够驱逐除了禁林的的魔法生物以外的外来野生动物。但一只大型犬肯定也不可能像一只猫一样能乖乖窝在宿舍里被人圈养,养它的人肯定得带着它出来散步。想到这里,路德维希的眼睛亮了亮,带着一只大狗在黑湖边晨跑会是多么惬意的事情啊,在德姆斯特朗的时候,涅尔米宁的那只西伯利亚雪橇犬可是让他羡慕了好久。

“你可真棒,大狗。”路德维希猫着身子伸着手又慢慢缩近了一英尺不到的距离,那只大黑狗马上警惕地将视线从莱特家主身上转到了眼前这个穿着霍格沃茨制服长袍的男孩身上,虽然它依旧紧绷着身子,但似乎也察觉到男孩身上没有恶意,“乖,放松,放松,我猜你大概认识海格教授的牙牙,他们就住在禁林边。”仿佛听见了熟悉的名字,大黑狗的耳朵抖了抖,而路德维希马上注意到了这一点。

“牙牙!你果然认识牙牙!”随即他想起了早前因为听不懂德语而跟他怄了半年气的矛隼怀特,马上换成了英语,“我是说,你跟牙牙是好朋友吗?就是海格教授养的那只拿波里獒,你认识它!”跟巫师相处过的宠物,即使没有魔法生物血统也总是能听懂一些话,大黑狗支棱起来的耳朵又抖了抖,浅色的眼睛盯着路德维希。男孩朝他微微欠了一下身子:“我是来自巴伐利亚的路德维希61斯古雷特,斯莱特林三年级次席。我跟牙牙也非常要好,你愿意跟我也交个朋友吗?”路德维希又稍稍靠近了几英寸,询问般地说着话。

天呐,斯古雷特家的继承人在对着一只脏兮兮的杂种狗作正式的自我介绍。奥兰多无声地笑弯了腰,这真是可爱的小路德维希,一个还在成长期的“辉煌”。

但格瑞斯没有笑,棕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说不出的神色。涅尔米宁家的次子是他的友人维希涅夫斯基的“教子”,所以还在校的时候他就知道小斯古雷特对大型犬有多么的着迷。但他也没忘记舒泽夫人说过的话——

——“你说狗啊,倒也不是老爷不让路德维希少爷养狗,只是老爷怕想起小姐罢了。”胖胖的夫人放下了手里正在搅拌的奥地利苹果卷馅料,神色有些无奈又仿佛在怀念着什么,“你也知道,黑斯廷斯,它是小姐最忠诚的好伙伴,直到最后都陪着她......是老爷把它亲手葬在了后院的冷杉下,在奥德丽旁边......”她微微偏头擦去了眼角的泪光,平复了一下语气,“是不是小少爷又抱怨老爷没有送给他一只狗了?没关系,路德维希少爷从小就很懂事,大概也只是在你的面前才抱怨一下,他从来没在老爷面前提起过......”

“大家伙,你可真棒。来,过来,我来给你检查一下。”路德维希的手又近了一些,一点一点地释放着自己的魔力,产生一种友好的波动,因为被巫师驯养过的动物总是对魔法非常的敏感,“乖孩子,我不会伤害你的,乖孩子。”大黑狗的眼睛依旧警惕地盯着男孩,忽然缩了缩脖子,呲了一下牙齿,喉咙发出低吼。

路德维希的手指微微缩了一下,格瑞斯拿着魔杖的右手紧绷着,棕色的眼睛里弥上了一层血红。但小斯古雷特没有看他的监护人一眼,却对着那只脏兮兮的黑狗咧嘴一笑:“别担心,大家伙,我跟牙牙是好朋友,别担心。让我给你检查一下。”他朝大狗慢慢地眨了两下眼睛,在动物的肢体语言里,闭眼睛意味着不是在猎食,没有威胁。

一点一点地靠近,男孩的手终于触到了大狗的脑袋,大黑狗警觉地向后缩了缩,但并没有拒绝男孩的手,它从男孩轻抚过的掌心里感受到了一种温暖又充满善意的魔法波动,慢慢将龇开的尖牙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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