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臣妾今日过来,是有事求于娘娘。”余贵人轻声说着,语气虚弱极了,坐在凳子上虽是努力挺直了腰背,可却是像能被一阵风吹到一般,即使穿着厚实的冬衣,却依旧能眼瞧出她的消瘦。
韶之晏点点头,轻声道:“你说,是什么事儿?”
余贵人的目光中有些忐忑,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臣妾……臣妾想要搬去祥水阁住。”
“这……”韶之晏也没想到余贵人竟是请求此事,微微愣了一下,有些为难的看向了顾清欢,却瞧见顾清欢的目光有些沉暗,细细的盯着一旁的余贵人,也摸不清他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
余贵人像是担心韶之晏会拒绝自己,又连忙说道:“娘娘是知道的,臣妾一直将梅妃娘娘视作自己的长姐,这么些年在宫里,梅妃娘娘一直待臣妾很好很好。如今她去了,臣妾只是想用这种方式怀念她,就像是她一直陪在臣妾身边一样。”余贵人说着,眼眶里又涌出了泪水。余贵人连忙吸了吸鼻子,掩面拭去了眼角的泪水。
瞧着余贵人这副模样,韶之晏也不忍心拒绝,蹙着眉头看着一旁的顾清欢,轻声说道:“皇上,不如就叫余贵人搬去祥水阁吧?”
顾清欢的指尖一下下的敲打着一旁的桌面,指尖触碰桌面发出了“嗒嗒嗒”的声音,轻轻的回响在凤栖宫里。过了好一会儿,顾清欢才说道:“既然余贵人顾念旧主,便搬去祥水阁住着吧。”
听见顾清欢的话,余贵人才终是松了口气,连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行礼道:“臣妾多谢皇上,多谢皇后娘娘。”
韶之晏担心余贵人的身子,连忙说道:“快起来吧。”
一旁的宫人连忙上前,将余贵人扶了起来。
“余贵人。”顾清欢忽然叫住了余贵人,轻声说道:“朕记得,你的父亲也随着杨家一同被贬去了南阳,不知如今身体可好?”
余贵人似乎没想到顾清欢会忽然提起自己的父亲,愣了一下才反应了过来,面上添了几分哀愁,缓缓的说道:“臣妾已经许久没有收到家了,也不知父亲如今是否安好。”
顾清欢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杨府一事,你父亲也是无辜受到了牵连。我会派人去寻找你父亲的下落,将他接回京中与你团聚。”
余贵人有些惊讶的看着顾清欢,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面上带着几分惊愕,唇瓣微张愣在原地,都没有反应过来。还是一旁的临安瞧着余贵人失态的模样,好心提醒道:“余小主,快谢恩啊。”
余贵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行礼谢恩道:“臣妾多谢皇上恩典。”
顾清欢随意的摆了摆手,道:“恩,平身吧。”
“多谢皇上。”余贵人似乎还沉浸在惊讶之中,起身后在凤栖宫待了一会儿,却总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像是有心事。
韶之晏想着余贵人的身子才刚好,又从素仪苑走来了凤栖宫,想必这会儿也是乏了,便说道:“余贵人若是累了,便早些回去休息吧,好好养身子才是要紧的。”
余贵人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的朝着韶之晏笑了笑,道:“臣妾是觉得有些乏了,叫皇后娘娘担心了。今日便先回宫休息了,臣妾告退。”说罢,余贵人让一旁的宫人将自己扶了起来,朝着顾清欢和韶之晏行了礼后才离开了屋子。
目送着余贵人离开,韶之晏便走到桌案边,拿着笔在后宫的卷宗上勾勾画画了好一会儿。
这当皇后瞧着轻巧,可却有诸多琐事需要考虑。后宫和前朝向来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各宫的妃子之间看似关系和睦,可背后的家族之间或多或少会有些许的牵连。正因如此,各个妃嫔的位分,住处,甚至是封号,在安排的时候都要思量周全。
韶之晏自顾自的在桌案边儿忙了好一会儿,想着余贵人已经走远了,这才瞧着顾清欢出声问道:“瞧你方才像是有心事的样子,怎么了吗?”
顾清欢眉头微蹙,面上是一副沉思的模样,出声问道:“余贵人是从入宫开始便一直忠心于梅妃吗?”
“是呀。”韶之晏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才回答道:“余贵人是杨虞怜一手提拔起来的,自然是对她忠心耿耿。”
顾清欢的眉头依旧蹙着,又说道:“且不论梅妃失宠之后性子才稍微柔和了几分,就单说她失宠前那副嚣张跋扈的模样,动不动就会打骂余贵人,余贵人怎会对梅妃如此忠心?”
听着顾清欢的话,韶之晏倒是有些不乐意了,恼怒的瞧着一旁的顾清欢:“杨虞怜刚入宫的时候也只不过是有些许的骄纵罢了,难道不是皇上为了稳住杨家,才故意放任她渐渐跋扈起来的吗?”
韶之晏方才是真的恼了,连语气里都带着生硬,顾清欢看在眼里,却说不出心中是何种滋味。
顾清欢知道,韶之晏是个聪明玲珑又顾全大局的女子。顾清欢的一句话、一个眼神,韶之晏便能猜到顾清欢的心思。也正因如此,韶之晏才能按照顾清欢的心思,将这后宫搭理的井井有条,顾清欢在前朝重用谁,韶之晏便在后宫对谁家的女子多加照料,小心的安抚着各宫的妃嫔,打理着宫里错乱的关系。
对于顾清欢而言,除了韶之晏意外的其他女子,不过都是安稳前朝的棋子罢了。可顾清欢如今才意识到,对于韶之晏而言,这些后宫中的女子也都是活生生的人。所以韶之晏才会在杨家受贬后从苏茜茜的手中救下杨虞怜,才会将协理六宫职权交给楠妃帮她在后宫中树立威信,才会提点苏筱筱成长起来学会保护自己。
顾清欢自知,自己的性子算是凉薄,甚至有些冷酷。可如今才突然发觉,即使是在深宫之中,韶之晏的心还是温热的、善良的。她在用着自己的方式,小心翼翼的保护着被自己视为棋子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