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真相大白
“你应是自小在西域长大。”薛捕头的声音平缓而来,目光锐利的盯住面前低垂着脑袋的明克。
看到明克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慌乱,薛捕头知道自己的猜测没错。他清了清喉头,“你大概都没有发现自己用手吃饭十分自然,我想这是你从小就养成的习惯,而这习惯正是你家乡的风俗。”薛青宪用手比划了两下,意在让他自己想起来某些因熟悉而忽略掉的事实。
明克显然被他轻薄无礼且故弄玄虚的神态激怒了,怒吼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薛捕头轻佻一笑后眼神变得犀利,他吸了口气,说道:“是海勺毒。这毒是你半年前从山下带上这风华观的,而负责给云勉观主下毒的人正是玄梵。”
“越说越离谱。”明克阴笑了起来,“师傅为何要杀师祖,我又为何要杀师傅,你这神叨捕头大半夜在这啰嗦了半天,也没句实话。”
“既然你自己不想说,那我就替你把这个故事原原本本的说一遍。”薛捕头挑着眉毛开始了他的推理。
“十六年前,有位年轻人皈依风华观,拜云勉观主为师。他处心积虑想要得到恩师的炼丹心法,可惜云勉观主自己对于炼丹术的参透也是屡战屡败。半年前你受人之命也来到风华观,并拜师在了旧相识玄梵的门下。所幸的是,不久后,云勉观主终于参透了炼丹之术。在闭关炼丹期间,玄梵负责他的饮食,所以能够接近与下毒的人就在负责饮食的几个人之中。”
“云勉观主向来心思缜密,入口饭菜皆先用银针试毒,这也就是凶手之所以会选择使用无色无味的西域毒药海芍毒的原因。但是这种毒的传播途径经由空气,哪怕先服用解药身体也会受损,所以玄梵才会面色蜡黄,食欲不振。”
围观群众里发出一阵阵原来如此的恍然大悟声。“没想到那种毒竟这般凶猛。”玄良发出不可思议的感叹。
薛捕头干咳了几声,继续说了下去:“你们威胁云勉观主交出太君传与心法口诀,但是云勉观主却宁死不屈,既然事情已经暴露,你们只能杀了云勉观主,把他埋于后山,利用时间差在炼丹房研究心法及暗中在馆内搜寻太君传。”
明克哼了一声,冷笑道:“真是好笑,如果是我与师傅一道杀了师祖,那我为何又杀了师傅,这不是很矛盾吗?”
薛捕头笑着鼓了鼓掌,对于阐述案情时与犯人的互动他喜闻乐见。
“那是因为玄梵还尚存一丝人性,又或者他本不想杀害云勉观主。当日在玄梵的房内搜走的那十几本抄写经的藤本,我都有翻阅,发现从九月二十日之后他所抄写的经大都来自太清显化仪和玉皇忏。整篇经的主题都事关忏悔和除罪。”薛捕头说这段话时的眼神兀自朝向明克,他的声音突然低沉了下来,问道:“你也有所察觉对吗?”
“那晚,你本想去与玄梵商量接下来的对策,结果却意外的发现了他想离开风华观,于是你俩起了争执,他本就因身中海芍毒虚弱不堪,你捂住他的口鼻造成窒息状,再为他灌下竹节丹,后来干脆模仿他的字迹写下绝笔,好让所有人以为他是畏罪自杀。但是你百密一疏,你竟然没有发现玄梵写苟字习惯性的会在口里加上一横。”
说到这里,他停顿下来,看到在冬日的夜里,明克的额头上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知道明克此时已无力争辩。薛捕头用一种可以洞穿人心的眼神死死的盯着明克,“可是我有一事,始终不明,你们究竟是受何人的指派来到这风华观?你们口中所谓的大人他到底又是谁?”
明克的嘴角浮现出一丝阴冷的笑容。他犀利的眼神很快便呆滞了下去。
不好。薛捕头的心里突然涌上一丝不妙的预感。他急步向前,试图阻止,可惜仍是晚了一步。
明克已咬牙自尽,在众人面前当场一命呜呼。经仵作查验,他是事先把剧毒藏于臼齿。
“这分明就是死士的做法。”薛青宪站在吴四海的验尸间里笃定的说。虽然房间左边架子上挂着的那颗骷髅头还是神情不改的瞪着他,但今天他却觉得这鬼玩意看起来也没那么面目可憎了。
吴四海戴着手套,在明克的尸体前忙活了一阵后,放下了工具,把他的尸体翻了个身并召唤薛捕头过来看在他背上的一处刺青。
是只有八条腿的黑蜘蛛。薛捕头仔细端详着明克左后肩上这个带有煞气的刺青,不知为何,看着这个图案,有种整个人被吞噬进深渊的致命吸力。自己当差这么多年,接触到的囚犯也不少,可是这样的刺青还是头一回见到。
“我可不是头一回见到。”吴四海利落的又把明克的身体翻到了正面,轻描淡写的说。
薛捕头不解的看着他。“你以前也看到过这只黑蜘蛛?”
吴四海努嘴点头,“玄梵的左后肩也有,同样的位置。只是上回把他当成遇害者,未对刺青过多深究。”
“如此说来,这只黑蜘蛛应该是某个组织的图腾。”薛捕头又想起了明克咬毒自尽前那个阴冷并视死如归的眼神,宁死也不肯说出他背后那位大人的身份。而玄梵则隐匿在这山上的道观里长达十六年,就是想要得到太君传以及炼丹之术,但是这世上真的会有长生不老吗?真是令人费解。
……
冬日里的北风呼呼的刮在人的脸上能刮开两道口子。有座小土丘高耸在一片枯黄的荒草间,石碑上刻着恩师云勉之墓。玄风正跪在师傅的坟前,面前摆了些吃食,都是师傅生前的最爱。
“你当真要下山?”后头站在刚刚成为风华观新观主的玄净。
玄风磕完三个响头后,一声不响的站起身,头一扬的说道:“我本就厌倦这等清规戒律,只是师傅有恩于我,我必须在他老人家身边侍奉。但如今,”他叹了口气,既伤感也如释,“是我该下山的时候了。”
“保重。”玄净知道对于颇具浪子气质的他来说,离开风华观只不过是早晚会做的举动。有些人天生就不应该被绑住了手脚。
玄风笑了笑,虽然大师兄平日里为人虚伪又看重虚名,但是想必这句“保重”也是发自肺腑。毕竟,二十几年的同门之情且不知再见又是何时。想到这,心里也是一阵发酸。他仰头看了看天,露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反正也没有目的地,玄风便与要前往金陵寻亲的熬夜他们同行。虽然风华观里的命案几次令大笨熊吓破了胆,但是他不禁被薛捕头的足智多谋圈粉,三番四次要拜薛捕头为师。
“别忘了你已经有师傅了。”熬夜皱着眉头在他耳边碎碎念。
大笨熊嘻嘻的笑着,“技多不压身,师傅也不嫌多,一个是教我功夫的师傅,一个是教我断案的师傅。”
“真服了你,那薛捕头是怎么拒绝你的?”
“谁拒绝我啦?师傅说他相信缘分,如若再度相遇便是有缘,到时再教我本事也不迟。”
“真是个傻帽,这还听不出来是拒绝。”熬夜自顾自嘟囔着向前迈着步子。
“我怎么傻啦,熬夜,你给我说清楚。”听见了他嘴里嘟囔的话,大笨熊不乐意了,追着他要讨个说法。
熬夜躲开他,笑着调侃他,“傻就是傻,不承认也不行,不信你问玄风道长,你傻不傻。”
还没等大笨熊张口说话,玄风笑摸着自己浓密的大胡子,旁顾无人的哼起了小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