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首(第1/3 页)
她无所谓。
无所谓名誉扫地,无所谓天下人唾骂。
她就做疯子,她早已成疯子。
她拍拍脏掌,指过掏刀的侍卫们,指过围观的每一人:“你们一个个都记好,待本宫死后,家家户户皆要虔诚诵上百遍往生咒,若本宫不得往生,成了恶鬼……”
“便以吾此生怨念,屠尽尔等性命!”
车轮又起,这下,周围寂静一片。
围观的百姓少去一半,囚车前增添许多送押侍卫。
元夕盘坐车中,路过一颗又一颗枯树。
送押官怕她又生事端,在她腕间扣上铐锁,怎么说她也是皇室出身,本不必加这层锁。
再睁眼,前方是她的断头台。
送押官上前:“午时已到。”
侍卫打开囚车要拉下元夕,她甩开袖子,端步下车,挺直脊背。
天色忽然暗下,不远处的人们交头议论起什么,纷纷看向前面。
马蹄声声清脆,一人踏马而来,身着盔甲甲,长刀过风。
周围人怕被匆忙的马蹄踩到,自觉开道。
元夕抬眼看去,一顿。
送押官招手示意,侍卫们小跑去,将那马逼停在囚车前。
“何人,何故持刃闯刑场!”
马上人勒住缰绳,瞥眼她单薄不堪的囚服,悲色的眸底有怒意。
许久,有许久,元夕未见到夷斟身披盔甲的模样。
他的五官一直温和,什么衣服穿上身都变不成个凶狠的人。
彼时她喜欢与小侍女们在御花园里玩蒙眼捉人的游戏,她是蒙眼的那个。
有一回她又用红布条蒙住眼睛,瞎跑摸人。
但这回她没摸到柔软的小侍女,而是摸到一片坚硬的盔甲,她手被硌到,生气揭下布条,看见地上跪着个惶恐的小侍卫。
“你在何处当值?没长眼睛吗!”
“回…回殿下,卑职在宫门前当差,入宫不久,遂对这宫路生疏,不慎闯入御花园,望殿下恕罪。”
他磕巴抬头,五官清秀,脸上通红。
元夕蹙起的眉头展平些。
“不罚你也可以,你叫什么名字?”
“夷斟。”
“你知道我是谁?”
“自然知道的。”
“那你……”元夕挽挽额发:“觉着这花园中,哪一株可与本宫媲美?”
“无花。”夷斟连脖子也红了:“无花,可胜殿下颜色。”
元夕盈盈一笑:“罢了,不罚你。”
之后宫门前的侍卫少了一个,元夕殿前的侍卫多了一个。
她要个人,便如走一步路那般容易。
夷斟沉默寡言立在她殿前,每次她进出都不看她一眼。
元夕有些郁闷,敲他脑壳:“骗子!”
“卑职不敢骗殿下。”夷斟一头雾水,先道歉。
“你说我美,却不看我,就是骗我。”她生着气,别的侍卫看过来,又被她插腰斥骂回去:“看什么看,再看把你们都赶出去!”
之后,夷斟仍不会常看她,只是有意无意的,两双眸子会对在一处。
他为她打鸟,为她捉鱼,给她当马骑,不时被她调戏,又红透脸低头。
城楼上,她目送妹妹离京远嫁。
那是个大雪天,元夕从未觉得雪片那样凉薄。
头顶撑过一把纸伞,夷斟立她身后。
“夷斟,好冷啊,听说饮烈酒能叫身子暖和。”她小脸冻地发红:“本宫想尝尝。”
酒是什么味道元夕已经记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