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第1/2 页)
杨恒明白老尼姑这么说,等于是对自己的问题作出了否定的回答,他胸口充溢一股悲愤之气,说道:“们以为把我关进玄沙佛塔就能一劳永逸了么?如果找不到斗笠人,云岩宗早晚要大难临头!”
明月神尼注视杨恒的神情,见他不似作伪,不禁踌躇道:“莫非这孩子说的都是实话,是我们错怪了他?可那么多的疑点又作何解释?”
她越想越不得要领,眼见杨恒落得这般田地,更感愧对明昙的托付,苦笑声道:“真源,……收拾好行李,我们走吧。”
杨恒摇头道:“不用,我家当都在身上,但进玄沙佛塔前,我还想去明镜大师的坟前祭拜一次,为大师点上一炷清香。”
这回明月神尼没有反对,颔首道:“好,稍等片刻,我让人取香来。”
过了一会儿三炷香送到,杨恒随明月神尼出了金顶禅院,来到供奉历代云岩宗高僧遗骸的万佛塔林外。
向守护僧人说明了情况,两人方得进入,至始至终,两人的身后都远远跟随着八名身着黄色僧袍的中年和尚,一个个神完气足,气势不俗,自是奉命监视杨恒的云岩宗高手。
杨恒是俗家弟子,往年云岩宗的塔林大祭都没他的份儿,所有这里他是第一次来。
他边走边瞧,但见郁郁葱葱的林木环绕之间,大大小小的藏骨塔错落有致,不下百余座,塔身清一色地由青石筑成,历经千年的沧桑风雨,有不少已显出斑斑驳驳的裂痕纹缝。
行走其间,寂静无声,唯有光影浮动,他的心底油然生出一缕惆怅之意,寻思道:“这些塔里所埋之人,生前无不是世人景仰的大德高僧,身后亦不免只剩下一抔黄土相伴。便似明镜大师,百年之后除了后世弟子偶尔会来祭奠缅怀一番,又有几人还会记得他?”
这时明月神尼将杨恒引到一座七层白塔前站定,低声道:“这里便是明镜师兄埋骨之处。”
杨恒心头一恸,举目望去,但见白塔高约三丈,在周围众多三到五层的石塔里显得鹤立鸡群,晓得是以本门对历代宗主最高的礼仪安葬了他。
但人终究是死了,任身后多少荣耀赞誉,多少哀思怀念,都抵不过一个活生生的生命随风远逝。
佛门弟子本讲究四大皆空,然而古往今来,真正能够看破生死爱恨的,只怕寥寥可数。
杨恒将清香起,恭恭敬敬插入白塔下的铜鼎里,向着明镜大师的遗骸默默叩首,心中念道:“大师,弟子来了,可惜老尼姑他们并不相信我对斗笠人的指证,令得真凶至今逍遥法外。您地下有知,也当有憾。今日弟子前来拜祭,一为向谢罪,更是要在墓前发誓,我杨恒有生之年纵使千难万险,赴汤蹈火,也要寻出真凶绳之以法,为您报仇雪恨!”
默念到这里他又自失地一笑道:“倘若明镜大师果真能听到我说的话,十有八九也未必会赞成杀了那斗笠人替他复仇。他是大德高僧,从来都讲求什么以德报怨,舍身饲鹰,可我杨恒没办法,就是俗人一个,却是一定要以牙还牙的!”
打定念头他缓缓起身,擦了擦被香烟熏得发涩的眼睛,又想道:“那晚娘亲也受了极重的伤,不知如今她的情形怎样。神会宗的袁长老、云岩宗的明镜大师都已先后因此事而亡,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有道是父债子还,无论娘亲做了什么,都该由我来替她担当。”
自然,他并不担心娘亲会泄露真相,料来那斗笠人必定会将自己的表现密报杨惟俨,灭照宫也乐得隐瞒此事,以免激起仙林四柱的公愤,引发血战。
只是自己这么做,绝非为了襄助杨惟俨逃脱罪责,而是不想让娘亲成为众矢之的。
感怀之下,杨恒不由自主轻声念道:“兀兀不修善,腾腾不造恶;寂寂断见闻,荡荡无心着——”心头几多明悟几多感伤,不经意里泪湿星眸。
明月神尼默立一旁,见状亦不由寻思道:“这孩子在明镜师兄的藏骨塔前真情流露,绝非做戏。若他果真犯下恶行,又何至于此?”
正想着的工夫,杨恒朝白塔又是俯身一拜,毅然返身向林外道:“走吧!”
两人默默无语离开万佛塔林,往雷洞坪的方向走去。那些黄衣僧人还是在后头远远地跟着,杨恒也只当不见。
行出一段,明月神尼忍不住道:“真源,方才在明镜师兄的藏骨塔前,为何要念起六祖慧能的遗偈?”
杨恒也不解释,微微一笑道:“我是在想,一个人要做到荡荡无心着,该有多难?”
明月神尼闻言一凛道:“这孩子果然藏着心事!”竭力保持和缓语气说道:“这么想,莫非是遇上了极难破解的心障?”
杨恒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笑了笑道:“我吃得下,睡得香,哪有什么心障?”
明月神尼脸上露出失望之色,说道:“明镜师兄去得这样不明不白,身为当事人,真能吃得下睡得香吗?”
杨恒的心像被钢针狠狠戳了一下,扭过头去望向满山的锦绣春色,徐徐调匀呼吸,回答道:“既然真凶能够若无其事,又是祭奠又是送葬,我为什么不能?”
明月神尼暗叹一声欲待再说,忽听道旁有人唤道:“真源!”
只见真烦、真禅、真菜、真彦、小夜等人从道边奔出,后头还有十几个平日玩得极好的云岩宗小和尚,一时杨恒也叫不出这多法号来,愣道:“们怎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