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情
程啸退出得突然,替补嘉宾得临时赶来。 虽然不知道霍时宴在这中间充当了什么角色,但程啸的离开明显让池喻心情不错,整个上午都笑眯眯的,一点脾气没有。 程啸说完就走了,没一会儿就看到他提着行李上了导演组安排的接送专车。 导演这边继续,先是让所有嘉宾上交了手机,再给每个人发了部只能接打的卫星电话。 没一会儿大家都陆续拉着行李箱从酒店离开。 节目组只提供了目的地和每组一百块的出行补贴,交通方式要嘉宾自己选择。 池喻组要去李明敏所在的回原村。 这一趟路程遥远,且车站没有直达的客运车辆,只能找路边的私家车碰碰运气。 池喻下意识去摸手机想打车,结果摸到卫星电话,顿时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她无奈压低帽檐,挡住直射的阳光,拖着行李箱去路边拦车。 霍时宴在另一边,没一会儿见池喻过来,抛了瓶矿泉水给他。 霍时宴接住拧开,递了回去。 池喻微愣,没去接:“这是给你的。” 霍时宴沉默收手,没说什么。 “你这边什么价格?”池喻眯了眯眼,“我那边拦了几个车,有一半人问我回原村在哪,另一半狮子大开口喊三百。” 霍时宴视线扫过面前的车辆,“一样。” 指尖收紧,瓶身凹陷。 路边有位大哥听到他们的谈话,打开车门下车,眉头挤在一起,手里还夹着一根没点的烟,用略带方言的普通话说:“看你们的样子,是外地人吧?” 池喻嗯声,默不作声打量着眼前的人—— 他长了张不太好惹的脸,留着寸头,眉眼粗狂,脖子上戴着根不知真假的金链,身上穿着黑t金色印花,腋下还夹着一个黑皮包。 大哥哼笑两声,斜着肩膀站到霍时宴旁边,掏出打火机,取下耳后夹着的烟点。 池喻下意识拉了把霍时宴,眼里多了几分戒备。 大哥深吸一口烟,换了个站姿睨着两人,说:“这也就不奇怪了,回原村远呐!路还不好走,基本载着你们过去回来也接不到什么乘客,三百双程都是良心价啦!” 大哥视线向下,扫了眼两人的行李箱,夹着烟的手点了点,“再说你们这些东西,人工搬运的幸苦费都得好几十不是?” 他吐出白烟,眉头皱了皱,“这样,看在咱们有缘的份上,我吃点亏,一人少十块,两百八你们看成不?行的话现在就走,马上出发不墨迹。” 池喻躲二手烟站远一步,开口直接砍:“一百!我们就走。” 大哥一怔,像没听清一样把耳朵凑过去问:“你刚才说多少?” 他觉得有些好笑,掐着烟语重心长地说:“姑娘啊,讲价哪有你这么讲的?一百块我来回的油费都不够的!” 霍时宴反手将池喻拉至身后,站在她身前挡住大哥的目光,坦言拒绝:“我们没那么多钱,暂时不考虑,你去问问其他人吧。” 大哥‘嘿’了声,歪头看了眼他身后的池喻,又猛吸了两口烟,嘴里念叨着什么转身走了。 池喻感觉有些尴尬,没跟霍时宴说话,去了另一边找车。 没一会儿,被霍时宴喊了过去。 “找到车了。”他说。 池喻往他的方向瞟了眼,“哪呢?” 霍时宴指着不远处的红漆电三轮车,解释:“这个便宜,只要五十,而且包送到村门口。” 池喻有些迟疑:“你确定?” 霍时宴反问:“你难道有更好的选择?” 几乎附近所有的车都被他们拦下问过。 池喻本想实在不行可以找其他人一起拼车,然而去回原村的人寥寥无几,压根拼不到。 村子里的人回去一般都是乘坐客运车,再步行五六公里走回去。 车费本身不贵,但就是难走。 他们手里只有节目组给的一张大致地图,更详细的也没有,万一不小心走错了还耽误拍摄进度,得不偿失。 显然,三轮车确实是他们眼下的不二选。 开车的是回原村里的大爷,年近六十,身体硬朗。 常年被阳光照射的皮肤黝黑,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灰色衣衫,即便闲聊目光也始终放在前方,专注地盯着路况。 只是没想到三轮车出县城后在乡村公路上颠簸摇晃得厉害。 池喻顾不得其他,
坐在自己的行李箱上,双手紧紧抓着栏杆,没一会儿手酸得不行,换着手甩。 霍时宴去扶她,“小心。” 大爷笑,从后视镜瞥了眼两人,“三轮车就这样,你们忍着点,等过了这段小路就好了。” 这段公路正在维修,道路尘土飞扬,大爷又开得快,三轮车跟要散架一样乒乒乓乓响着。 穿过施工路段,大爷拐过弯道,进了分岔路的小公路。 池喻没忍住问:“大爷,您一般这样自己开车回村里要多久啊?” 大爷的话被风吹散:“三个小时差不多!” 池喻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三个小时还不得把她人给抖散。 于是主动跟大爷聊天来转移注意力。 “大爷,您今天进城来干嘛啊?” 大爷拖着嗓子说:“去集市卖鹅——!家里养太多了,一天到晚被吵得心烦,卖了清净些。” 池喻突然意识到什么,看了眼三轮车上垫着的枯草,瞥见上面标志性的黑色印记,她果断选择站起,结果重心不稳差点摔倒。 霍时宴眼疾手快去抓她,没控制好力道,猛地把她往怀里一带。 池喻撞得头昏眼花,反应过来已经紧紧抱住了眼前的人。 她手攥得紧,还没等松手,大爷一个加速,差点把两人都甩了出去。 大爷说:“好了好了,马上到大路了。” 池喻觉得要不是有霍时宴在,她估计老早就坠车了。 等抵达回原村,已经下午一点。 好在太阳隐进云层,又风吹拂,不算太热。 没等下车,就见路口站着个小姑娘,穿着粉色卡通短袖,矮小的身挂着一个重水壶,把肩膀都压垮了,手里还提着一个保温桶。 小姑娘奋力挥手:“王大爷!” 开车的王大爷一个弯拐到她面前,稳稳刹车停住,响亮的‘诶’了声,伸手去揉她的脑袋。 “你这丫头,这等着给谁送饭呢?你爷爷那臭老头不是在家吗?” 李明敏狡黠地从王大爷手里逃脱,溜到后面,仰着小脸冲着车上两位还在晕眩中的人甜甜喊了声:“霍哥哥!池姐姐!我是明敏。” 她身上的水壶跟着她的动作哐当响,她说:“是专门来接你们的。” 池喻头昏眼花,跳下车后勉强扯了个笑跟明敏打招呼,转头就扶上了墙。 明敏贴心解下身上的水壶递过去:“姐姐,你喝点水会好些。” 回头见王大爷还没走远,她小声嘀咕:“王大爷的车可不是一般人敢坐的。” 王大爷头也没回,哼笑:“明敏!我可听见了啊!改天就去找你爷爷算账。” 明敏冲着王大爷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霍时宴从明敏手里接过水壶,替池喻顺了顺背,又让她喝了些水这才好点。 两人经过这一番折腾,也没什么吃饭的胃口。 池喻一看明敏还要把水壶往身上挂,连忙借着口渴的由头拿了过来。 转头却让霍时宴喝。 最后她挂着空水壶、拎着保温桶、牵着明敏往家走。 霍时宴跟在她身后拉着两大行李箱,活脱脱的免费劳动力。 明敏健谈又爱笑,一路上讲个不停,碰上熟人打完招呼就跟池喻介绍说这是谁怎么怎么样。 回原村地势高,住宅落户大多在半山腰。 风大,日照也足,院落里种了不少的柚子树,三三两两黄澄澄的吊在树上煞是好看。 明敏指着其中一棵老树说:“这棵树的柚子特别好吃,很甜,只不过现在还没彻底成熟。” 她思考片刻,大致指了个方向给池喻看,“但是后山的红柚可以吃了,下午我去给你们摘!” 池喻答应说好,回头问霍时宴:“你下午有安排吗?要不一起?” 霍时宴应声说好。 嘴角却不自觉上扬。 村里的石板路弯弯绕绕,又陡又窄,去明敏家的路上几乎全是上坡。 他额角沁出薄汗,没一会儿又被山风吹干凝在脸上。 他没怎么说话,见到明敏后只简单打了个招呼。 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听池喻说。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池喻逗小孩,挺稀奇。 以前两人还在一起的时候,有次路过幼儿园正巧在放学,校门外堆了很多接孩子的家长,乌泱泱一片。 当时池喻二话不说拉着
他绕路。 她说:“我看到小孩就烦。” 知道她不喜欢,他便不会主动在她面前提起。 况且两人当时的年纪,谈孩子还太早,他也没那个打算。 后来某天池喻突发奇想趴在他身上问:“霍时宴,要不我们养只猫吧?” 一想到家里那只乱蹦乱跳的白猫,霍时宴突然有些头疼。 也不知道这段时间里段起照顾得怎么样了。 没一会儿就到了明敏家。 房屋是很朴素的自建房,厨房跟主屋隔开,烟囱升着白烟,檐下堆积着劈好的干柴,院子干净整洁,不远处种着几棵果树,后院有一片青葱绿竹林,鸟啼不绝。 明敏兴奋地跑进厨房喊爷爷奶奶出来。 两位老人的年纪都很大了,看见远道而来的池喻和霍时宴,一时半会儿还些不知所措。 奶奶热泪盈眶,握着池喻的手说一路辛苦了。 爷爷不善言辞,手里还拿着一杆烟,侧过身说外面风大,让大家先进屋。 池喻面对奶奶和明敏的热情有些不好意思,早知道就多买些东西过来了。 她去看霍时宴,发现对方和她一样不自在。 池喻没有看望老人的经历,自己回荣港要么带叶阿姨喜欢的茶叶,要么给父亲送鹦鹉。 池家因为早年发生的一些事,池老爷子一直不待见她,她也懒得去拜访,逢年过节能躲则躲,实在躲不开也会找机会提前离开,压根不会为他准备什么礼物。 今天出发前池喻看了眼酒店外面摆摊卖水果的,问霍时宴要不要买点东西过去。 霍时宴在国外待了五年,别说回家,连国都没回过。 他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定主意,只好询问店老板,然后按照推荐提着探望大礼包就来了。 眼下跟这一大桌热气腾腾丰盛的菜品相比,他提的大礼包实在有点拿不出手…… 池喻心怀愧疚吃着饭,整个过程不断用碗去接奶奶给她夹的菜。 明敏还在边上说:“多吃点啊姐姐,不要客气。” 她越愧疚,就越不好意思拒绝,一直说够了够了。 最后她吃了三碗,明敏那一勺饭眼看着又要盛到她碗里,被她迅速拉过霍时宴挡住。 她食量一向少,这会儿几乎动弹不得,扶着桌直冲明敏摆手,说自己不行了。